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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的话题先绕着最近的黑市行情转了半圈,坤爷中途忽然朝岑知雾抬了抬下巴,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指使:“小姑娘,桌上的威士忌空了,去酒柜里拿瓶1982年的拉菲,再把那边银盘里的蓝莓洗了,霍先生吃水果不爱带皮,记得剥干净。”

  岑知雾没动,只悄悄抬眼看向男人。

  他正垂着眼捻着雪茄剪,金属刃口映着他冷硬的侧脸,没半点表情,仿佛没听见坤爷的话。

  可岑知雾却清晰地感觉到,他周身的气场沉了下来。

  方才还隐约流动的、属于上位者的松弛感,此刻像被瞬间冻结,连空气都变得滞重,连坤爷身边的副手都下意识收了收坐姿。

  “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坤爷见她不动,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眼神却冷了几分,“霍先生身边的人不太伶俐啊,待会儿事情谈完,我送霍先生两个好的。”??

  岑知雾攥紧了手,转身走向角落的酒柜。拉菲的瓶塞拔出时发出轻响,她端着酒杯回来,刚要给坤爷添酒,对方却摆摆手:“先洗水果,酒等会儿再倒,没听见我刚才说的?”

  银盘里的蓝莓颗颗饱满,她握着水果刀的手却有些不稳。

  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了。

  要是之前,自己还有拒绝的底气,甚至不用等她拒绝,霍先生根本不允许对方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

  但是现在……

  她又有什么资格拿乔呢?

  所以即使是被坤爷刁难,岑知雾也默不作声,捏着刀柄照做,却不料指尖一滑,刀刃差点划在指腹上。

  她惊呼一声,慌忙收手,刀“当啷”一声掉在托盘上。

  这声响打破了包厢里的沉默。

  坤爷皱了皱眉,刚要开口,霍臣枭却先抬了眼。

  他没看坤爷,目光落在岑知雾发白的指尖上,声音冷得没半点温度:“出去。”

  岑知雾愣了愣,指尖还僵在半空。

  霍臣枭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更沉,尾音里淬着点不易察觉的冷意:“我让你出去,在楼下车里等着。”

  他的眼神里没怒,却比发怒时更让人发怵。

  她慌忙捡起水果刀,低着头快步往门口走。

  路过坤爷身边时,她听见坤爷低笑了一声,语气带着点试探:“霍先生这脾气,倒是越来越护着人了……”

  后面的话被关门声隔断,她靠在走廊的墙壁上,风吹得她额前碎发轻晃,眼眶却不受控地发紧,鼻尖泛酸。

  她抬手按了按眼角,不想让眼泪掉下来。

  霍臣枭已经很久没有用这么冷漠的语气对她说过话了。

  岑知雾垂着头,嘴角牵起一抹涩涩的笑。

  是她先骗了他,伤了他的信任,不管他用冷硬的态度命令她,还是像刚才那样平淡说话,都是她应得的。

  这点委屈,比起她欠他的,根本算不了什么。

  这时,包厢里隐约传来的谈话声却顺着门缝飘了出来。

  坤爷的声音带着点戏谑:“前阵子督察组盯着您不放,听说背后有陆家的影子?陆辞川这小子,倒是敢跟您掰手腕。您算怎么对付他?”

  岑知雾屏住呼吸往门缝凑了凑。

  下一秒,霍臣枭的声音传出来,依旧是那副冷淡的调子,透着不容置疑的狠劲:“自然是以牙还牙。”

  她心脏不轻不重的跳了下,有些复杂。

  一边是霍臣枭,是她满心愧疚、又忍不住喜欢的人,他受的委屈、遭遇的麻烦,全是因她而起。

  可另一边是陆家,是在她和母亲走投无路时伸出援手的恩人,陆辞川再不对,陆家的恩情她也不能忘。

  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她后背发凉。

  她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到地上,下巴抵着膝盖,有些怔忡。

  她既怕霍臣枭真的对陆家下手,又知道自己没资格阻止,是她先背叛了霍臣枭,现在连劝他手下留情的立场都没有。

  这种两难的境地像张网,把她裹得喘不过气,只能任由心里的愧疚和纠结,一点点啃噬着自己。

  还没从两难的纠结里缓过神,包厢里坤爷的声音又顺着门缝飘出来,带着点刻意压低的戏谑:“说起来,霍先生身边那姑娘,不就是陆家的养女?”

  岑知雾听到他们提起自己,又忙把注意力放在对话上。

  “霍先生把人带在身边,难不成是想拿她当筹码,报复陆家?”坤爷的笑声混着雪茄燃烧的滋滋声,刺耳得厉害。

  走廊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岑知雾屏住呼吸,等着霍臣枭的回答。

  哪怕是冷硬的否认,哪怕是不耐烦的呵斥,都好。

  可她等了几秒,只听见包厢里沉默了片刻,霍臣枭始终没说话。

  没否认,就是默认了。

  虽说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但真正要直面这个事实的时候,心里总归还是有些难受。

  紧接着,坤爷的笑声更放肆了些,语气里满是露骨的轻佻:“也是,陆家的养女,长得倒是标致,霍先生好手段啊,陆家养的娇花,抢过来留在身边,白天伺候你谈事,晚上还能暖床,既解了气,又占了便宜,比直接动陆家的产业有意思多了!”

  旁边的副手跟着哄笑,语气更不堪:“可不是嘛,看这姑娘刚才怯生生的样子,玩起来肯定够听话,霍先生要是腻了,不如……”

  后面的话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岑知雾的耳朵里。

  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再也听不下去,猛地直起身,几乎是踉跄着往楼梯口跑。

  每一步都带着难以忍受的羞耻与刺痛。

  在别人眼里,她就是这样不堪的存在,是霍臣枭用来报复陆家的工具,是可以随意调侃的玩物。

  岑知雾不知道,在她转身跑开的瞬间,包厢里的笑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