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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臣枭清晰感受到怀中人身体的紧绷一点点松垮,像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只能柔软地依附着他。

  他没说话,只是收紧手臂托住她的腰。

  岑知雾的脸颊还贴在他西装上,鼻尖萦绕的熟悉的气味,竟奇异地让她安定下来。

  直到后背触到微凉的椅面,她才后知后觉地想往后退,却被男人按住肩膀。

  他的掌心带着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坐好。”

  岑知雾睫毛颤了颤,僵坐在椅子上,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只听见他起身时衣料摩擦的轻响,下一秒,一瓶温好的矿泉水就递到了她面前。

  瓶盖甚至已经被贴心的拧开,她接过来,小小的喝了一口。

  候诊区的电视正播放着健康科普,声音被调得很轻,混在断断续续的小声说话里,反倒衬得空气有些安静。

  岑知雾盯着瓶身上的字,忽然听见身边人开口,声音低得像落在耳边的羽毛:“害怕吗?”

  她的睫毛狠狠颤了颤,喉间像堵着团湿软的棉花,连呼吸都发紧。

  怎么可能不害怕?

  身体的不适,心中的担忧,早缠成了一团乱麻。

  可被他这样直白问出来,那些强撑的镇定忽然就破了个缺口。

  岑知雾犹豫了一下,点了个头。

  她的声音很轻:“我从来没想过,可能会……会怀孕。”

  霍臣枭的手掌轻轻覆在她的手上,用掌心的温度裹住她的冰凉:“我知道你没准备好。”

  他的声音很沉,却稳得像定海神针,“但不是你一个人。”

  每每这个时候,男人身上总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能够让她的情绪稳定下来。

  “还有多久?”霍臣枭抬头看了一下电子屏。

  岑知雾小声说:“下一个就是我。”

  正说着,电子屏的播报叫到了她的名字。

  紧闭的医生诊室门打开,刚才和她说过话的那一对夫妻出来。

  路过她时还含笑跟她点头打了个招呼,在瞥见岑知雾身边的男人时都愣了一下。

  然后神情浮现出一丝谴责,还有一丝欣慰。

  仿佛是在说,原来他就是那个贪图了女孩,身子又不负责的渣男,所幸还没有坏的太彻底,还知道现在赶过来陪着女生一起看医生。

  这一对夫妻的眼神实在过于明显,霍臣枭想不注意都难。

  两人起身边进医生诊室,他边挑眉看向岑知雾,问:“认识?”

  她回答:“刚才坐在这里聊过几句。”

  男人神情意味不明:“说过我的坏话了。”

  这句话甚至没有带有疑问的意思,而是直接的陈述句,仿佛不需要确认,他的心底已经有了笃定的答案。

  岑知雾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敏锐,只能干笑了两声:“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他们误会了而已。”

  霍臣枭暗暗用舌尖抵了抵牙关。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生神色落寞的坐在妇产科门口,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落在别人眼里何其可怜,他都不用多想,就能猜出来那对夫妻究竟脑补了什么剧情。

  诊室里的白大褂医生正低头写着病历,见两人进来,抬眼示意他们坐下。岑知雾刚坐稳,手指就下意识蜷了蜷,霍臣枭在她身侧轻轻按了按她的手背,递了个安抚的眼神。

  “哪里不舒服?”医生推了推眼镜。

  岑知雾捏着衣角,声音还有点发紧:“最近精神不太好,有点嗜睡,闻到甜腻油腻的东西有点反胃,月经也推迟了,还没有来。”

  医生又问了几个问题,她都一一回答了。

  问诊结束,医生把档案输入电脑,噼里啪啦的在键盘上敲,声音在安静的诊室里格外清晰。

  “先去做两个基础检查,”医生把单子递过来,指了指上面的项目,“先初步排查妊娠,就在一楼检验科,留尿标本的时候注意用干净的一次性杯子,别污染了。”

  他顿了顿,又指向下一项:“第二个是腹部B超,大概要等四十分钟到一小时。”

  岑知雾接过检查单,走进检验科时,回头望了一眼。

  霍臣枭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黑色西装衬得他肩线冷硬锋利,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

  见她望过来,喉结微滚,竟难得放软了点眼神,抬了抬下巴示意“进去吧”。她咬了咬唇,转身进去。

  霍臣枭收回视线,刚把手机揣回内袋,就被两个脚步声不轻的男人围了过来。

  其中穿有运动休闲装的男人语气热络得像街坊邻居:“兄弟,陪爱人来的?”

  霍臣枭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常年被人敬畏称呼“霍先生”,鲜少有人敢这样随意的,用熟稔的语气搭话。

  他只淡淡“嗯”了一声,声音里还带着点没散的冷意。

  另一个穿格子衫的男人立刻笑起来,往他身边凑了凑:“你这西装一看就贵,我也是陪我女朋友来检查的,本来还没打算要孩子。不过要是真怀孕了,就准备结婚了。”

  运动服的男人刚要接话,格子衫突然摸出烟盒,抽了根烟递过来:“来一根?等老婆的空儿,抽根烟解解闷。”

  烟递到霍臣枭面前,带着淡淡的烟草味。

  他没动,运动服男人突然出声:“不抽不抽,自从老婆怀孕之后,我都戒烟了!”

  格子衫愣了下,收回烟:“兄弟这么有毅力。”

  运动服男人拍了他一下,语气认真,“我老婆怀头胎的时候,我也抽,结果医生说二手烟对孕妇不好,会影响胎儿发育,严重的还可能让孩子免疫力低。我从那时候就戒了,现在兜里连烟盒都不敢放。”??

  霍臣枭听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西装内袋的边缘。

  他竟然无端联想到自己。

  他其实没什么烟瘾,是偶尔情绪需要发泄的时候,会抽一抽,用尼古丁压下躁动的心绪。

  他听着运动服男人的话,又想起方才岑知雾攥着他袖口时,鼻尖泛白的模样,心里竟莫名沉了沉。

  岑知雾做完检查出来就看见霍臣枭身边还有另外两个男人。

  两人凑在一块儿,头挨着头小声聊着,话题从饮食说到产检流程,连“孕妇不能穿高跟鞋”“洗澡水温不能太高”都详细的聊了聊,语气里的紧张和期待藏都藏不住。

  霍臣枭随意站在那里,手垂在身侧,像隔着层无形的屏障。

  在黑白两道都能横着走的人,此刻却如同手足无措的新手一样,这画面实在有些令人大开眼界。

  岑知雾没忍住轻笑了一声,忽然觉得压在心上的那一块大石头也没有那么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