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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知雾放在膝上的指节紧了紧,抬眼时正撞见他转过来的视线。

  那双眼眸沉得惊人,深不见底的光里辨不出情绪,只觉得连呼吸都被那目光拢住了。

  裹着股无形的张力,似要透过那枚旧发卡,探进她没说出口的过往里。

  她喉间发紧,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家人里送的。”??

  也不算说谎。

  陆辞川是她养兄,的确是相当于亲人一般的存在了。

  霍臣枭眼底的深潭没起波澜,辨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半晌,他才开口,语气听不出情绪:“原来如此。”

  下楼,坐在真皮椅上,指尖捏着骨瓷咖啡杯的杯耳,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男人眼底的情绪。

  勺子搅动咖啡的动作慢了半拍,褐色的液体在杯底转着圈,他却没心思喝。

  霍臣枭回想起刚才女孩对着镜子叹气的模样。

  那口气很轻,带着点飘忽的尾音。

  她指尖还摩挲着发卡的珠贝,眉梢微垂,连镜中的影子都透着点说不清的怅然,

  似是在怀念,又像是找到旧物后,想起了什么人和事。

  他喉结几不可察地动了动,眉峰又拢了拢。

  岑知雾给出的答案很合理。

  她的家人意外身亡,留给她的这一件旧物自然成为了最后的寄托,她时常拿在手里把玩,对它十分珍视再正常不过了。

  可他的胸腔里那点异样感却挥之不去。

  这是一种常年在商场暗涌里沉浮、在利益交锋的血肉丛林里厮杀出的直觉。

  当年他凭着这直觉避开过父亲家族的暗杀,也曾在商场靠着这丝异样感识破过暗藏的算计,几次三番,这近乎本能的敏锐,替他挡过了致命的风险。

  此刻这直觉又在作祟,像根细针轻轻刺着神经。

  她回答时避开的眼神、刻意简化的措辞,绝不仅仅是“家人”那么简单。

  那枚发卡上的旧意,藏着的或许不是亲情的温度,而是另一种更复杂、更让她在意的过往。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轻啜了口咖啡。

  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压下那点疑虑。

  这直觉从不会骗他,岑知雾在这件事上,一定瞒了他什么事。

  “先生,关于小姐的档案资料都在这里了。”

  阿劲规规矩矩的站着,心底不明所以。

  又发生什么事了?

  两人不是好好的吗?恩爱着呢,先生怎么又开始调查小姐的资料了。

  霍臣枭指尖敲了敲桌面,桌面上摊着岑知雾的资料档案,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这份文件。

  上次调查时,手下已经明确汇报过。

  她从没有任何公开的恋爱记录,社交圈简单,除了同学还是同学,没发现密切接触的异性。

  只是当时他看时,只把她当成带有疑点,或许是间谍的对象来审视,发现档案没有问题后便随手放在一旁,没再多问。

  “没有感情经历?”

  阿劲摇头:“没有。”

  他想了想,又补充:“不过先生,毕竟时间跨度大,要是小姐当年只是心里喜欢,没跟对方正式交往,甚至没挑明过那层意思,这种没落在明面上的心思,我们确实查不到。”

  话音还没落下,就被一旁的阿树狠狠一个肘击。

  后者向他疯狂使眼色。

  —你是不是有病啊?明看着先生现在心情不好,还偏要加上这一句来给他添堵。

  阿劲挠挠头。

  —我哪想得到那么多啊?

  霍臣枭没注意两个手下的小动作。

  阿劲的句话像颗石子,轻轻落进了心池。

  他靠回椅背,指尖摩挲着下巴,眼底的沉意更浓。

  没错。

  没说出口的喜欢、没戳破的爱慕,从来不会写进档案里,只会藏在一枚旧发卡、一次下意识的叹气里。

  可姑娘嘴巴很严,怎么办呢。

  ——

  晚餐后,厨房温了壶桂花酒送过来。

  琥珀色的酒液盛在白瓷杯里,飘着淡淡的甜香。

  窗外的梧桐叶飘进半片,落在露台的藤椅上,带着秋天独有的干爽气息。

  厨房的人说这酒是今早刚从江南送来的,正应了时下的深秋。

  岑知雾喜欢这种应景的事物,但她酒量不太好,还没忘记上一次喝完酒之后发生了什么,所以只捧着酒杯嗅了嗅。

  霍臣枭斟了小半杯,指尖碰了碰杯壁:“这酒度数低,尝尝?” 她盯着杯中晃动的酒液,犹豫了下还是端起来,小口抿了一口。

  甜丝丝的,带着桂花的香气,没有烈酒的冲劲,只留下淡淡的暖意。

  岑知雾睫毛倏地眨了两下,像被甜味惊到的小猫,嘴角不自觉往上弯,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沾了点雀跃:“好喝。”??

  说完,她又抿了两口。

  霍臣枭握着杯柄的手指微顿,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挑了挑,快得如同错觉。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岑知雾说起意大利出差的见闻,男人偶尔应和两句,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酒杯,目光落在她越说越软的语调上。

  白瓷杯里的酒液添了又空,她脸颊的红晕渐渐漫到耳尖,眼神也开始发飘。

  她说着话,指尖无意识蹭了蹭杯沿,原本清晰的吐字慢了半拍,尾音还带着点含糊的颤:“餐厅的墨鱼面不好吃,吃完一嘴黑,味道还腥乎乎的……”

  霍臣枭注视着脸颊那点淡红从颧骨慢慢漫到耳尖,分明是醉意上来了。

  他的视线掠过她鬓边光洁的发,语气听似随意,像只是刚刚才发现随口一问:“怎么没戴那只珍珠发卡?”

  岑知雾晃了晃脑袋,脸颊的红透着醉意的热,语气带着点含糊:“不戴啦……以后都不戴了。”

  男人眼底的沉意被酒气揉得淡了些,追问:“为什么不戴了,不是很重要的人送的么?”

  她没多想:“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霍臣枭狭长的双眸闪过一丝暗色,语气平淡得像在确认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是以前喜欢的人送的。”

  他没用疑问句,尾音落得轻而笃定,像是早已看透答案。

  岑知雾脑袋晕乎乎的,酒雾蒙着的眼底闪过丝怔忪,没反驳,只垂着眼睫轻轻“嗯”了一声。

  最后一个音节吐出来,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眼眸瞬间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