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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装着事,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岑知雾都显得有些焉耷耷的。

  霍臣枭问:“怎么了?”

  她回过神,若无其事地漾开一抹浅笑:“没事呀,可能有点逛累了。”

  霍臣枭喉间溢出极轻的叹息,并未拆穿她,只是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去吃晚餐吧。”

  司机很快赶来接上他们,路灯在车窗上拉出细长的光轨,库里南平稳驶过暮色降临的街道。

  夜幕如墨,维多利亚港被两岸灯火点燃。港岛这边的大厦外墙密密麻麻的霓虹招牌,与遍布星子的夜空相应。

  游船拖着朦胧绚丽的光带划过墨色海面,裹着咸涩水汽的晚风吹进甲板,撩起岑知雾鬓角的一缕发丝。

  她问:“怎么会想到带我来坐游轮呀?”

  碍于上次乘坐游轮有十分不美好的回忆,导致她现在对游轮还有些心有余悸。

  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霍臣枭道:“放心,这次没有炸弹。”

  岑知雾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哦。”

  话虽如此,可在伊卡洛斯那晚跳海又流落荒岛的经历实在太过于刻骨铭心,也不是他用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把恐惧打消的。

  对岸港岛的霓虹像被揉碎的银河坠入水中。

  岑知雾起身,手臂撑着栏杆,让自己沉浸在欣赏夜景的情绪里,心中有些感慨。

  “小时候就特别想来香洲看看。”

  霍臣枭走到她身旁,风衣外套被晚风吹得猎猎作响:“为什么?”

  “我爸爸特别喜欢看港片,我也跟着看。”岑知雾的指尖抚过冰凉的栏杆,声音里浸着回忆的温度:“那时候电视总在放周润发穿长风衣过码头的镜头,爸爸就指着屏幕说,等我长大些,就带我去维多利亚港看看真正的夜景。”

  她顿了顿,继续说:“后来他走得突然,但每次看到电影里的霓虹倒影,都觉得这里藏着爸爸没说出口的浪漫。”

  霍臣枭抬手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她耳后,指尖在她耳畔短暂停留。

  远处尖沙咀的霓虹招牌明灭交替,像极了记忆里老电视机雪花屏的闪烁。

  "现在真的站在这里,才发现电影里的都是真的,而且更光怪陆离了。”岑知雾望着海面浮动的万家灯火轻笑。

  霍臣枭的手掌沉沉压在她发顶,指腹不轻不重地揉搓两下:“世界很大,往后还有极光下的冰川、沙漠里的银河。”

  她眨眨眼:“霍先生的意思是,以后会带我去看吗?”

  男人轻哂:“可以。”

  “怎么说的像是我主动要求的一样。”岑知雾申明,“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哦,只是感慨一下,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谁都逃不过。”

  霍臣枭微微颔首,正要说什么,却见她微微怔忡,神色变得正经严肃起来。

  “怎么?”

  岑知雾做了个等一下的手势,刚才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在耳畔回响。

  再联想到今天所见到的一切,极具年代感的街道,可以邮寄给十年后自己的照片,以及日新月异在变化的维港……许多零碎的画面串联起来。

  就像游轮的探照灯劈开浓雾,一个念头如火花般炸开。

  “我想到了!”

  岑知雾耳垂上的珍珠坠子划出银亮弧线,杏眼因兴奋泛起潋滟水光。

  霍臣枭挑眉:“你的灵感?”

  “没错!”解决了这一周冥思苦想的难题,她唇角扬起的弧度盛满雀跃,“时间,时间对任何事物都是公平的。它给予每个人相同的流逝速度,但却允许每个人用不同的故事填满刻度。”

  他望着她眼里跳动的光,喉间溢出一声低笑:“挺厉害。”

  岑知雾眉眼弯弯,语调带着恰到好处的得意:“那当然啦。”

  见状,男人嘴角不受控地扬起,露出若有似无的弧度。

  一个小时前不知怎么的情绪忽然低落,现在又好了,还真是小姑娘性。

  岑小姑娘有些迫不及待,抬脚就要走:“快点回去了。”

  “急什么?”霍臣枭语调不紧不慢的 看了眼时间,“灵感跑不了。”

  后者注意到他的动作,问:“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吗?”

  霍臣枭下巴微抬:“过来。”

  “怎么还神神秘秘的?”她边嘀咕着,一边听话乖巧地靠近。

  他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掌稳稳罩住岑知雾的耳朵。

  鼻间满是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木质香调,她猝不及防地被他的气息包裹,大脑宕机了一瞬。

  正要发问,喉咙里的疑问句还没有说出来,就见暮色被撕裂,漆黑天幕炸开了一簇簇绚烂的烟花。

  男人的大掌隔绝了大部分声音,可岑知雾还是被轰然炸开的声响吓到了,整个人猛地一颤,本能地瑟缩着往热源躲去。

  她几乎是瞬间跌进

  了他的的怀抱,鼻尖蹭过霍臣枭衬衫领口,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腔传来的震动。

  覆盖在耳朵上的手掌更加用力了些,掌心传来灼人的温度。

  岑知雾仰头注视着他,只看见他的薄唇张合了下。

  听不见声音,不过能从口型里猜出他说的是——

  别怕。

  银白星火如细密珠帘垂落,将海面映得微微发亮,波纹里浮动着点点碎金。

  一簇簇盛大又多彩的焰火交织成银河瀑布,坠向灯火通明的维港,连海风都裹挟着流光。

  两岸的人群不约而同地仰头观赏,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有人举起手机拍照,有人不自觉屏住呼吸。

  色彩缤纷的烟花在远方绽放,光影落在相拥的情侣肩头,落在欢呼的孩童眼底。

  也落在岑知雾睫毛上,像缀了层细碎的霜。

  游轮上的其他人惊叹声如潮水漫过来,她却只听见耳畔沉稳的心跳声。

  岑知雾仰着头,看着满天璀璨的焰火,唇角不自觉扬起浅笑。她下意识偏头,却猝不及防撞进一道深沉的目光里。??

  霍臣枭没有抬头看烟花,而是正垂眸一瞬也不眨地凝视着她。

  他的眼眸如同是浸在墨色里的宝石,瞳孔边缘泛着冷冽的光泽,此刻却被夜色与烟火染上暖意。

  她能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被裹在浓稠的眸光里。

  就好像是,此刻在他眼底,这一场流光溢彩的火树银花都不如她似的。

  岑知雾突然感到喉间发紧。

  她有几分慌乱地垂下眼眸,不敢抬头。

  怕对上那双藏着看不透的心绪的眼睛,也怕被看穿此刻胸腔里翻涌的、连自己都理不清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