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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香洲后没几天气温就骤降了,一转眼就正式迈入了秋季。

  天空湛蓝如宝石,几缕棉絮般的白云悠悠飘荡,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而下,给万物都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边 。

  岑知雾身着一袭月白色真丝旗袍,衣料如月光般流淌在她纤瘦的身形上,下摆绣着工笔苏绣,细密的银针勾勒出几枝翠竹,外搭一件珍珠白的薄纱开衫,同色系的珍珠流苏从袖口垂下,走动时轻晃出细碎的光泽。

  她下车,望着这一栋清雅别致的小院,不解地看向身边的男人:“您究竟带我来做什么?”

  今天一大早,霍臣枭就带她出门了,也不说是什么事。

  他侧脸在光影里切割出冷峻的线条,喉结微动:“进去就知道了。”

  岑知雾腹诽,怎么搞得神神秘秘的。

  该不会又像在伊卡洛斯那样,带她上了贼船吧?

  她可不想再经历爆炸跳海,九死一生了。

  两人一起踏进小院,小径蜿蜒穿过庭院,两侧几何造型的黑色铁艺花架上,爬满粉紫色的蔷薇。

  有一位颇为眼熟的老人正在浇花。

  听到动静,老人回头。

  竟然是沈安大师!

  岑知雾眼眸微睁,攥着披肩的手指骤然收紧。

  “小丫头,才过了一段时间而已,就不认得我了?”沈大师镜片后的目光温和,笑眯眯地说。

  “认识的。”她双手规规矩矩的垂在身前,十分乖巧的回答,“您给我的名片,我还收着呢。”

  沈安哈哈大笑:“现在终于想通了,肯来跟着我学习了?”

  岑知雾眼睫一颤,看向霍臣枭:“你带我来是……”

  他微微颔首。

  沈安照顾他们进去:“别站着了,进去坐吧,我记得还有一罐好茶在茶室放着,现在就取来让你们品鉴。”

  说完,他脚步轻快地往茶室去了,完全没有岁月沉淀的老态龙钟,倒似有着使不完的精气神。

  岑知雾这才有机会和霍臣枭窃窃私语。

  “您为什么带我来见沈老师呀?”

  他轻描淡写:“你不是喜欢画画么。”

  那些堆叠起来的画稿和被颜料染成彩虹色的衣服,都在无声昭示着她的热爱。

  霍臣枭想起之前手下人的汇报。

  岑知雾曾经见过沈安,还意外在他面前大放异彩,得到过他的赏识。

  面对一位在油画界颇具影响力的大人物的邀请,她竟然能岿然不动地拒绝。

  而理由竟然是还有没做完的事。

  放眼世界恐怕都找不到更傻的人。

  “喜欢是喜欢。”岑知雾迟疑道,“可是……”

  “可是什么?”霍臣枭语气淡淡,“难道我离不开你吗?”

  她哑然,几秒后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该不会以为她之前拒绝沈安的邀约,是因为他吧?

  虽然从某种角度来说,确实是因为他,可他们讲的仿佛不是一回事。

  不过无论如何,此刻面对霍臣枭亲自带她来见沈安,她心底的确有几分动容。

  她手指无意识绕着披肩流苏,半响才轻声开口:“原来你都知道。”

  她睫毛轻颤着抬起眼,望向男人的目光里闪动着微光,很快又低下去,声音很轻,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温度,“谢谢您,霍先生。”

  阳光透过葱茏的树叶,落在她侧脸的光斑随着呼吸微微晃动,像极了她此刻微漾的心绪。

  霍臣枭垂眸回望着她,眸光微敛,薄唇轻启吐出几个字:“一直用敬语不累么?”

  岑知雾有几秒钟的迷惘:“啊?这样才能表现我对您的尊重呀。”

  霍臣枭似笑非笑:“平时闹脾气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不尊重了?”

  这……

  她耳尖像是浸了樱桃汁般红透,脸埋得很低,支支吾吾半晌才道,“你怎么还翻旧账呀?”

  霍臣枭微微俯身,乌木混着烟草的气息将她笼罩,低沉的嗓音里裹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原来知道是旧账?”

  岑知雾在心里想好了辩解的话,一抬头不期然撞进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到嘴边的话瞬间忘了个干净。

  他什么时候靠这么近了。

  她慌乱地后退半步:“说话就说话,你别离我这么近呀。”

  发颤的尾音里,藏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娇嗔。

  然后这时,手里拿着茶壶的沈安出现,打破了怪异的氛围。

  他从檀木匣中取出一饼深褐色茶饼,看向岑知雾:“三十年的老班章,会泡吗?”

  她点点头,不卑不亢:“会。”

  沈安笑呵呵的:“那我可得好好欣赏一下。”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眸浅笑,指尖轻捻茶针,顺着茶饼纹理缓缓撬动。

  往青瓷壶中注入滚烫的水,蒸腾的雾气裹着茶香漫上来,充盈整个房间。

  霍臣枭斜倚在乌木椅上,双腿交叠,熨烫笔挺的西裤在膝盖处折出利落的线条。

  他单手搭在扶手边缘,食指有一下没一下轻叩着红木纹路,眼眸注视着女孩的动作。

  岑知雾说会是真的会,并没有不懂装懂。

  不仅对泡茶的流程烂熟于心,而且每一环节都做得格外赏心悦目。

  她捏着瓷杯的指尖泛着珍珠般的莹润光泽,茶汤在杯中荡出完美的七分满,依次递到他们手中。

  沈安止不住地点头,眼中满是长辈对小辈的欣赏:“好,很好。”

  他喝了一口,夸赞道:“小姑娘手艺不错,把茶的茶香发挥出了十成,霍生觉得如何?”

  闻言,岑知雾忍不住侧目看向霍臣枭,白皙精致的脸颊上满是难以掩饰地期待。

  就差直接写上“快夸我快夸我”这一句话了。

  霍臣枭修长的手指捻起茶盏,骨节分明的手托着白瓷盏底,薄唇轻抿了下。

  他眉峰微挑,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轻笑:“倒是没给我丢脸。”

  岑知雾小声嘟囔:“什么嘛。”

  霍臣枭话锋一转:“跟着沈老好好学,画技上更别给我丢脸。”

  沈安“欸”了声,一副十分不赞同的模样:“既然是霍生的人,肯定不是碌碌无为之辈。更何况我看着小姑娘。在画画这方面很有天赋灵气,未来必定前途无量。”

  被一直仰慕的大佬夸赞,岑知雾忍不住脸颊微红:“您过奖了。”

  “没有过奖,我非常看好你。”

  她的唇角不受控地扬起,下意识看向霍臣枭,眼底盛着盈盈笑意,像是藏了整片银河的星光。

  宛如一个刚刚被老师奖励了小红花,迫不及待向家长寻求表扬的小孩。

  见状,后者低头无声地扯动了下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