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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志国牺牲在金门滩头那血色的画面,还在天幕下每一个人的视网膜上残留着灼热的余温。

  那封浸透了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一个军人最后温情与悲壮的家书,似乎还在每个人的耳边低低地回响。

  整个亮剑世界都沉浸在一种因为同胞相残而引发的巨大悲伤与压抑之中。

  酒桌上孔捷和丁伟早已没有了斗酒的心情。

  他们只是沉默地将那辛辣的白酒一杯接一杯地灌进自己的喉咙,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麻痹心中那份如同刀割般的疼痛。

  李云龙也一言不发。

  他只是那么坐着看着面前那只空了的酒碗,眼神空洞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就在这片仿佛能将时间都凝固的死寂之中。

  天幕毫无任何征兆地再次发生了变化。

  那片血色的沙滩那具残破的尸骸都缓缓淡去。

  取而代之的是几个用鲜血写成的巨大而又狰狞的血红色大字。

  【即将曝光——李云龙**前痛哭】

  轰!!

  这十个字像一颗引爆的重磅炸弹,在所有人毫无防备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的悲伤、所有的压抑、所有的沉思都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加极致的、更加恐怖的情绪所取代。

  惊愕!

  暴怒!

  与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彻骨的寒意!

  “放你**屁!”

  一声雷鸣般的咆哮从独立团那间简陋的院子里冲天而起。

  李云龙这个刚刚还在为老战友的牺牲而黯然神伤的男人,在看到那行字的瞬间像一头被触碰了逆鳞的雄狮,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他手中的那只粗瓷酒碗被他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摔得粉碎。

  他的双眼瞬间赤红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他指着天空那块巨大的光幕,用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破口大骂。

  “这是哪个王八羔子在咒老子?”

  “**?老子李云龙的字典里就他**没有这个词!”

  “老子就是死也是死在冲锋的路上!死在敌人的枪口下!怎么可能自己结果了自己?”

  “这他**肯定是小鬼子或者是**那些狗特务搞出来的心理战!想乱我军心!”

  “无耻!卑鄙!下流!”

  他咆哮着像一头困在笼中的野兽在院子里来回地踱步,嘴里不停地用他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词语咒骂着。

  赵刚的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没有像李云龙那样暴怒。

  但他的心却沉得比任何时候都更深。

  因为从“**”这两个字里嗅到了一股比战场上的硝烟更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

  那股气息叫“**”。

  他知道能把李云龙这样一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连死都不怕的硬骨头逼到**的地步。

  那绝对不是任何外在的物理上的敌人所能做到的。

  那只可能是来自内部的一种足以摧毁一个人所有信仰、所有尊严的无形的力量。

  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只觉一股寒气从自己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酒桌旁孔捷和丁伟也彻底傻了。

  他们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天幕上那行触目惊心的血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老……老李……**?”

  孔捷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丁伟则死死地盯着那行字、仿佛想用自己的目光将它烧穿。

  “开什么玩笑!老李那个滚刀肉阎王爷见了他都得绕道走!他会**?”

  晋绥军的指挥部里。

  楚云飞也从他的座位上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表现出任何激烈的情绪。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种波澜不惊的、属于一个高级指挥官的冷静。

  但那双一直带着几分儒雅与从容的眼睛却在此刻微微地眯了起来。

  里面闪烁着一种如同猎鹰发现猎物般锐利而又冰冷的光。

  “**?”

  他低声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果然如此的弧度。

  他早就预料到。

  以李云龙那种桀骜不驯视纪律如无物的性格。

  在炮火连天的战争年代固然是一把无往不利的利刃。

  可一旦战争结束到了讲究规则讲究秩序的和平年代。

  这种性格必然会成为他最大的催命符。

  只是没有想到。

  这一天会以这样一种极端而又惨烈的方式到来。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这份巨大的难以置信的震惊之中时。

  天幕之上画面缓缓浮现。

  不再是炮火连天的战场。

  而是一间光线昏暗空气潮湿的房间。

  那房间很小小到几乎只能放下一张床一张桌子。

  窗户被厚厚的木板从外面死死地钉住了。

  阳光根本透不进来。

  只有墙角那片因为常年渗水而长出的大片大片的绿色霉斑,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一种不祥的幽光。

  门上开着一个小小的只够塞进一个饭盒的方形的口子。

  整个房间安静得像一座与世隔绝的坟墓。

  一个身形佝偻头发花白的老人正穿着一身满是褶皱看不出军衔的旧军装呆滞地坐在床沿。

  他就是晚年的李云龙。

  他的眼神空洞无神像两颗被燃尽了所有光和热的死灰。

  他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

  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他不再是那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战神”。

  也不再是那个在酒桌上吹牛拍桌的“滚刀肉”。

  他只是一具被抽走了所有灵魂只剩下躯壳的行尸走肉。

  “这……这是老李?”

  孔捷的声音在颤抖。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曾经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李云龙。

  怎么会变成这副连路边乞丐都不如的窝囊样子?

  丁伟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一股巨大的无名的怒火在他的胸中熊熊燃烧。

  “谁!到底是谁!把他折磨成这个样子的!”

  李云龙本人也停止了咆哮。

  他呆呆地看着天幕上那个苍老落魄毫无生气的自己。

  一股巨大的荒谬的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就在这时。

  那间如同坟墓般的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推开了。

  刺眼的光涌了进来。

  也照亮了几个穿着军装但眼神却狂热而又偏执的年轻人的脸。

  他们的手里都高举着一本红色封皮的小册子。

  他们冲了进来将那个还坐在床沿一动不动的老人团团围住。

  然后开始用一种声嘶力竭的、充满了宗教狂热般的声音对他进行着审判。

  天幕之上一行冰冷的字幕缓缓浮现。

  【一场莫须有的罪名一个时代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