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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种冲锋,从开始,便没有想过回头。】

  天幕上的血色字迹,如同为这场决死冲锋,提前写下的墓志铭。

  李家坡阵地前沿,已然化作一片血肉磨坊。

  空气中,弥漫着滚烫的血腥味,呛人的硝烟味,还有人体被烧焦后那股令人作呕的糊味。

  张大彪还在冲。

  他像一头不知道疼痛,不知道畏惧的野兽。

  他的左肩,中了一枪,鲜血,将他半边身子都染红。

  他的右腿,被一块弹片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每跑一步,都在身后那泥泞的土地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血红的脚印。

  他身边的弟兄,越来越少。

  冲出来时,是三百人。

  现在,还能跟在他身后的,已经不足五十人。

  但他没有回头。

  他的眼睛里,只有前方,那座还在疯狂喷吐着火舌的,日军的主地堡。

  那就是他的目标。

  也是他此行的,终点。

  “营长!小心!”

  身边一个年轻的战士,嘶吼着,猛地将他扑倒在地。

  下一秒,一串密集的机枪子弹,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扫了过去。

  那个年轻的战士,后背,瞬间被打成了筛子,软软地,压在了他的身上。

  张大彪甚至来不及去看清那个战士的脸。

  他只是,将身上的尸体推开,从地上抓起一把沾满了血污的泥土,狠狠地,抹在了自己脸上。

  然后,他从尸体堆里,再次爬起。

  他距离那座主地堡,只剩下不到三十米。

  他能清晰地看到,地堡射击孔后面,日军机枪手那张因为兴奋而扭曲的脸。

  他咧开嘴,笑了。

  那笑容,狰狞,而又灿烂。

  他从腰间,解下最后一捆,也是最大的一捆集束手榴弹。

  他用牙齿,咬开了导火索。

  他看着那滋滋作响,冒着白烟的引线,没有立刻扔出去。

  他还在等。

  等一个,能将这捆**的威力,发挥到最大的机会。

  二十米。

  十五米。

  十米。

  地堡里的日军,似乎也发现了他这个巨大的威胁。

  两挺歪把子机枪,调转枪口,所有的子弹,都向着他,倾泻而来。

  就是现在!

  张大彪的双脚,猛地,在泥地里一蹬。

  他那魁梧的身躯,如同炮弹般,腾空而起。

  他将手中那捆滋滋作响的集束手榴弹,用尽了生命中最后的所有力气,朝着那个黑洞洞的射击孔,狠狠地,砸了进去。

  做完这个动作,他再也,没有了任何力气。

  他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抛物线。

  然后,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在他身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轰然响起。

  那座坚固的主地堡,像一个被顽童一脚踩烂的沙堡,从内部,猛地,炸裂开来。

  巨大的气浪,裹挟着砖石,泥土,还有日军残缺的肢体,冲天而起。

  张大彪的身体,也被这股气浪,高高地掀起,又重重地,撞在一截被炸断的残壁之上。

  然后,缓缓地,滑落。

  当硝烟,终于散去一些的时候。

  后续冲上来的战士们,看到了这样一幅,永生难忘的画面。

  他们的营长,张大彪,靠在那截断壁上。

  他的胸前,已经被子弹,打出了几个透明的窟窿。

  鲜血,流了一地。

  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但他没有倒下。

  他的身体,依旧保持着前倾的,冲锋的姿态。

  他那双因为愤怒而圆睁的眼睛,还死死地,盯着前方,日军阵地的纵深方向。

  他那只紧握着鬼头刀的手,青筋暴起,仿佛随时,还会再次挥出。

  他死了。

  但他没有倒。

  他像一尊,用钢铁与军魂铸就的,不朽的丰碑,永远地,屹立在了这片,他用生命所征服的土地上。

  “大彪……”

  李云龙,不知何时,已经从指挥部,冲到了阵地前沿。

  他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永远定格了的姿令,他的嘴唇,在剧烈地颤抖。

  他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哭,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他只是那么看着,看着。

  最终,独立团,攻克了李家坡。

  山崎大队,被全歼。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足以载入史册的胜利。

  但独立团的阵地上,却没有任何欢呼声。

  战士们沉默地,打扫着战场。

  他们将那三百名敢死队员的遗体,一具一具,抬了回来,整齐地,摆放在阵地前的空地上。

  他们将那三百顶,沾满了血与土的军帽,一顶一顶,捡了回来,摆放在了尸体的旁边。

  李云龙,走到张大彪的“遗体”前。

  他蹲下身。

  他伸出手,想去合上张大彪那双,依旧怒睁着的眼睛。

  他试了两次。

  却发现,怎么也,合不上。

  他放弃了。

  他只是,默默地,为张大彪,整理好那身早已被鲜血浸透的,破烂不堪的军装。

  他将他那歪到一边的领子,仔细地,扶正。

  然后,他站起身。

  他后退一步。

  他抬起手臂,对着眼前这个,他最勇猛的,也是他最信赖的兄弟,庄重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好样的。”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

  “我的一营长。”

  3—5—8团阵地。

  楚云飞,也站起了身。

  他对着天幕上,那个死而不倒的身影,对着那片摆满了三百顶军帽的土地。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容。

  然后,抬起手。

  敬礼。

  天幕之下,所有正在观看这一幕的人,无论他们身在何处,无论他们属于哪个阵营。

  在这一刻,都自发地,站起了身。

  为这位铁血的悍将,为那三百名英勇的敢死队员,致以最沉痛的,也最崇高的,哀悼。

  画面,缓缓转为黑白。

  最终,定格在那三百顶,被整齐摆放在地上的,军帽之上。

  天幕之上,一行字幕,缓缓浮现。

  【英雄已逝,英魂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