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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林闲在收钱上狠狠收拾后,第二天长房一系暂时收敛,却并未死心。

  林耀祖尤其咽不下这口气。

  他苦思冥想,觉得林闲不过是仗着一点机巧算学逞能,真正的经义学问必然稀松平常。

  随后他怂恿与其交好、在族学中担任塾师的堂叔林文远(一个考到老也没中举的老秀才),在考试前一天的族学上,狠狠向林闲发难,打击他的考试积极性。

  收到通知后,午后族学内坐满族中子弟和一些旁听的族人。

  林文远今日讲授大周古论里的《孟子》,讲到“孟子见梁惠王”一章,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

  孟子对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

  林文远捋着山羊胡,摇头晃脑地阐释了一番重义轻利的大道理,然后话锋一转,目光“不经意”落到坐在后排旁听的林闲身上。

  但见他皮笑肉不笑说:“苟之啊,你昨日精于计算,深通‘利’字。对此章‘王何必曰利’之高论,不知有何高见啊?莫非觉得亚圣之言,有不妥之处?”

  这话问得极为刁钻阴险!

  若林闲赞同孟子,则显得他昨日的“斤斤计较”格局太小。

  若他敢质疑孟子,那就是离经叛道,足以扣上一个大帽子!

  堂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林闲身上。

  林耀祖在角落嘴角微扬,等着看好戏。

  林闲心中冷笑:“虽然没想到这世界竟然也有孟子他老人家的著作,不过没关系!就这水平还敢跟我玩逻辑陷阱?”

  想罢他不慌不忙站起身,先对林文远拱拱手谦和道:“文远兄讲解精辟,闲受益匪浅。”

  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平和却清晰反驳道:“不过,对于此章,闲确有些许不同想法,愿与兄台及诸位探讨。”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缓缓道:“亚圣所言何必曰利,并非否定利之存在与必要,而是反对唯利是图,将利置于仁义之上。试想梁惠王若国贫民弱,饥寒交迫,空谈仁义何用?孟子周游列国,若诸侯连饭都管不起,他又如何推行王道?”

  他巧妙地将问题拉回到现实层面,接着引入现代概念:“治国如同经营一家大商号。仁义是商号的信誉和品牌,是长远发展的根基,此乃无形资产。而利,则是商号的营收和利润,是维持运转、养活员工的根本,此乃现金流。二者岂可偏废?”

  他看向林文远,反问一句:“文远兄,若一家商号,掌柜的只知空谈诚信仁义,却让伙计们饿着肚子干活,这商号能长久吗?这掌柜算真有仁义吗?”

  林文远被问得瞠目结舌,脸涨得通红:“你……你这是诡辩!竟将圣贤之道与商贾之事相提并论!”

  林闲淡然一笑:“兄台此言差矣!《大学》有云:生财有大道。《易经》亦言:利者,义之和也。可见圣贤亦不讳言利,重在取之有道、用之有度。亚圣劝梁惠王以仁义为根本,正是为了求得国家百姓之‘长远大利’、‘根本之利’,而非汲汲于眼前之小利。这其中的区别,犹如……”(他故意停顿一下,目光扫过林耀祖)

  “犹如一人,是选择杀鸡取卵,得一时小利;还是选择精心饲养,得长期蛋利?其高下立判。昨日我计算田亩摊派,求的便是族中事务的公平之利!此利合乎族规,顺乎人心,正是义之和也,有何不可?”

  一番话,引经据典又贴近现实,将“利”与“义”的关系剖析得透彻明白。

  既维护了孟子的核心思想,又为自己昨日的行为找到了坚实的理论依据,还暗中讽刺了长房贪图小利不顾道义。

  族学内鸦雀无声。

  不少年轻子弟听得两眼放光,觉得这道理从未如此清晰过!

  就连一些旁听的族老,也微微颔首。

  林文远被驳得哑口无言,狼狈不堪。林耀祖更是脸色铁青,他本想用圣贤经典压人,没想到反被林闲用更圆融的逻辑“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林闲从容坐下,不再多言。

  经此一辩,他在族人心目中的形象,从一个只会算账的“计吏”,彻底升华为一个通达经义、思维敏捷的“智者”。再也没有人敢轻易在学问上挑衅他了。

  次日,便是县试。

  与林闲的淡定相比,林承宗和王氏终日愁眉不展。

  他们看林闲每日不是怼长房家的人,就是在院里躺平晒太阳。

  就连备考,都是拿着本《三字经》似是而非糊弄。

  “爹,您……您真不再温习一下经义?或是做几篇时文?”林承宗忍不住问道,他实在无法想象老父如何应试。

  林闲放下书笑了笑,露出几分与他苍老面容不符的豁达:“宗儿,读书之道,不在死记硬背,在于明理致用。爹心里有数。”

  他确实有数。

  原身考了一辈子,四书五经早已滚瓜烂熟,缺的是灵性和见解。

  这恰恰是来自现代的灵魂最不缺的。

  他这几日看似闲适,实则在脑中飞速整理着现代申论技巧、公文逻辑和那些足以惊世骇俗的观点。

  翻盘之战,悄然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