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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才散开,各回各屋。

  院子一下安静了。江春扫了眼凌乱的屋子,心里还存着闷气。

  林秀秀走过来,声音很小。

  “江春哥,这回多亏你。”

  江春摆了摆手。

  “其实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让你一直难过。”

  江夏挽住他胳膊。

  “哥,你刚才真有魄力。”

  江春顺手拍拍她头。

  “没谁敢再找你们麻烦了。”

  他瞧着村外那块山,心里转着别的心思。

  林大强一帮人今天上门,肯定不是临时起意,背后有人指使。

  他盘算着,八成是王大海憋着不爽。

  昨天王大海吃了瘪,这人心里有气,不可能忍着不动,今天其实就是来探底。

  江春知道,这才刚开始,麻烦还在后头。

  到了第二天中午,家家户户都守着收音机想听热闹。

  一到十二点,村委那头喇叭准时传出声音。

  “各位村民,注意听。”

  王建国的调子压得很低。

  “我是王建国。昨天审江春那事,我没弄明白情况就下了结论,是我处理不当。”

  “现在,我跟江春同志还有全村乡亲赔不是,自己也准备写检讨。”

  他说完拿起检讨书,几句念得磕磕巴巴,声越读越小,像是嘴上抹了口灰。

  接着,林大强那边掏了掏嗓子。

  “我叫林大强,昨天指认江春流氓,是我编造的,都是我不对。”

  “江春是正正经经花了三百块聘礼,要娶我妹妹的,他们是清清白白的。”

  “我不该为了钱,就诬陷好人,我对不起江春,对不起我妹妹。”

  李翠花的声音也响起。

  “我是李翠花,我昨天跟着我男人一起诬陷江春,我错了。”

  “我就是见钱眼开,想讹江春的钱,我不是人。”

  江大山的声音明显在发抖。

  “我是江大山,我不该帮着林大强诬陷我侄子江春。”

  “江春是个好孩子,我作为大伯,不但没有照顾他们兄妹,还落井下石。”

  “我在这里向江春道歉,以后再也不敢了。”

  张桂芬哭哭啼啼地读着。

  “我是张桂芬,我昨天不该跟着起哄,说江春的坏话。”

  “人家江春和林秀秀是正经要结婚的,我不该乱嚼舌根。”

  江河的声音最小,几乎听不清。

  “我是江河,我不该诬陷江春哥打我。”

  “是我先偷东西,还诬陷江夏,江春哥教训我是应该的。”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请江春哥原谅我。”

  江春坐在院子里,一边喝茶一边听着广播,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江夏却乐得不行,掰着手指头数字数。

  “哥,王主任的检讨书才四百二十个字,少了八十个字!”

  “林大强的也不够,才四百五十个字!”

  “李翠花的更少,三百个字都不到!”

  林秀秀在旁边劝道。

  “算了吧,他们也知道错了。”

  江春放下茶杯,站起身来。

  “算了?”

  他看了林秀秀一眼,摇头。

  “说好的五百字,少一个字都不行。”

  江夏在旁边点头如捣蒜,掰着指头算得清清楚楚。

  “哥,他们可是自己答应的,现在耍赖不算数了?”

  林秀秀还想劝,江春已经大步往外走。

  “走,去村委会。”

  他回头看了眼两个女人。

  “今天的事不了结,明天还会有人上门闹事。”

  这话让林秀秀心里一紧,她知道江春说得对,这些人就是看他们孤儿寡母好欺负,今天要是不把威立起来,往后的日子更没法过。

  三人刚走到村委会门口,正好碰上读完检讨的几个人从里面出来。

  王建国走在最前头,脸色铁青,后面跟着林大强、李翠花,江大山一家也在,个个都像霜打的茄子。

  一看到江春,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林大强第一个跳出来。

  “江春,我们都按你说的读了检讨,你还想怎样?”

  李翠花也跟着叫嚷。

  “就是啊,当着全村人的面丢了脸,你还不满意?”

  江大山阴着脸,盯着江春不说话,心里盘算着怎么找回场子。

  张桂芬躲在后面,低着头不敢看江春的眼睛。

  江河更是缩在人群后面,生怕江春又要收拾他。

  江春没搭理他们,转头对江夏说。

  “小夏,告诉他们,每个人读了多少字,还差多少。”

  江夏清了清嗓子,声音脆生生的。

  “王建国主任,四百二十个字,差八十个字。”

  “林大强,四百五十个字,差五十个字。”

  “李翠花,三百个字都不到,差了两百多字。”

  “江大山,三百八十个字,差一百二十个字。”

  “张桂芬,三百五十个字,差一百五十个字。”

  “江河,两百个字都不到,差三百多字。”

  每报一个数字,那个人的脸色就白一分。

  王建国第一个绷不住了。

  “江春,你这是故意找茬吧?”

  “大家都是粗人,能写这么多已经不容易了。”

  江大山这时候开口了,倚老卖老地说。

  “江春啊,当年你爹娘没了,要不是我这个大伯收留你们兄妹,你们早就饿死街头了。”

  他叹了口气,装出一副长辈的样子。

  “现在你有点本事了,就这么咬文嚼字地对付我们这些长辈,至于吗?”

  “至于吗?”

  江春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

  “江大山,你还有脸提当年的事?”

  他往前走了一步,每说一句话,江大山就往后退一步。

  “我爹娘去世那年,我十岁,江夏才五岁。”

  “你说收留我们?你把我们兄妹赶到柴房住,冬天连个被子都不给。”

  “江夏发烧烧到四十度,求你给点钱看病,你说什么?”

  江春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你说,反正是个赔钱货,死了也就死了。”

  围观的村民都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江大山这么狠毒。

  江春继续说。

  “我去山里打猎,打到的野鸡野兔,全被你们家拿走了,说是孝敬长辈。”

  “江夏饿得皮包骨头,去你家厨房偷了个窝头,被张桂芬打得三天下不了床。”

  “我去找你理论,你怎么说的?”

  他死死盯着江大山。

  “你说,吃我家的粮食,就该挨打。”

  村委会里的人都变了脸色,连王建国都觉得江大山一家太过分了。

  “还有,每年过年,村里给孤儿的救济粮,全被你们家截了。”

  “说是替我们保管,可我们兄妹一粒米都没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