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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我妹偷的……”

  江春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仿若数九寒冬里结的冰。

  江河的身体剧烈地抖动着,一股骚臭的液体顺着他的裤管滴落下来,在干燥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吓尿了。

  江春嫌恶地皱了皱眉,手臂一振,就像扔一条死狗般,将江河狠狠地甩了出去。

  砰。

  江河一百多斤的身子重重砸在院墙上,又软软地滑落下来,蜷在地上像只被煮熟的虾米,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一张脸憋成了酱紫色。

  “河儿,我的儿啊。”

  张桂芬这才如梦初醒,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院门口那几个看热闹的长舌妇,早就被江春这股不要命的狠劲吓破了胆,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她们看江春的眼神,再不是看一个没了爹**可怜虫,而是像在看一头从黑风岭里跑出来的,会吃人的野兽。

  江春没有再看那对母子一眼。

  他弯腰,捡起地上那只沾了土的兽夹,扛在肩上。

  “三天。”

  他转过身,看着缩在墙角,还在不停哆嗦的张桂芬。

  “那块大洋,送回来。”

  “另外,我妹受的委屈,你们自己看着办。”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走回屋里。

  江夏和林秀秀紧紧跟在他身后。

  那扇本就破败的院门,如今只剩下半边还挂在门框上,在晚风中吱呀作响,好像在嘲笑着这场闹剧的收场。

  院子里只剩下张桂芬抱着她半死不活的儿子,发出的阵阵哀嚎。

  回到屋里气氛压抑得可怕。

  江春把兽夹靠在墙角一言不发地坐回小板凳上,拿起磨刀石继续磨着他的猎刀。

  一下。

  又一下。

  刺耳的摩擦声好像在磨着人的神经。

  林秀秀默默地倒了一碗热水用她那双微颤的手,捧到江春面前。

  她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江春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接过碗一饮而尽。

  温热的水流滑入腹中驱散了他心底的一些戾气。

  “哥。”

  江夏拿着一块湿布小心翼翼地帮江春擦着脸上刚才蹭到的灰。

  “我不委屈。”

  小丫头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眼圈红得像兔子。

  江春放下碗,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发。

  “有哥在以后没人敢欺负你。”

  他这辈子最不能碰的逆鳞,就是这个与他相依为命的妹妹。

  谁碰谁死。

  当天夜里江春又进了山。

  张桂芬那一家子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指望他们还钱无异于痴人说梦。

  三天后他们不来,他就亲自上门去取。

  但他不想再用妹妹的名声去赌。

  他要堂堂正正地把钱挣回来,把家撑起来。

  这一次他的目标不是那些熊瞎子野猪之类的猛兽。

  动静太大风险也高。

  他需要的是价值高又不容易引起注意的猎物。

  他在山林里潜行了两天两夜像个最耐心的幽灵。

  终于在第三天清晨,一片洒满晨光的山间谷地里他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那是一头成年的雄鹿。

  它头顶上那对漂亮的鹿角在晨光下仿若一顶华丽的王冠。

  它正低头**着一块天然的盐碱石浑身的皮毛油光水滑,健壮的四肢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

  江春潜伏在下风口的一处灌木丛后整个人与环境融为一体。

  他缓缓举起了手里的土弓。

  箭矢还是那支用兽骨打磨的。

  他屏住呼吸全身的精气神,都凝聚在了箭尖那一点寒芒之上。

  风停了。

  就在雄鹿抬起头警惕地晃动耳朵的那个瞬间。

  江春的手松开了。

  嗡。

  弓弦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骨箭脱弦而出好像一道撕裂晨雾的闪电,悄无声息地跨越了五十多米的距离。

  噗嗤。

  利器入肉的闷响在寂静的山谷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头雄鹿的身体猛地一僵它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悲鸣,那支骨箭已经精准地从它的眼窝贯入瞬间搅碎了它的大脑。

  庞大的身躯晃了晃随即轰然倒地。

  一击毙命。

  江春从灌木丛里走了出来快步上前。

  他没有耽搁用最快的速度给雄鹿放了血,然后用猎刀剖开了它的身体取出内脏减轻重量。

  做完这一切他用尽全身力气,将这头至少两百斤重的雄鹿扛在了肩上。

  沉重的压力让他脚下的山石都发出了呻吟。

  他咬着牙一步一个脚印,朝着山外走去。

  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背肩膀被鹿角硌得生疼,但他心里却是一片火热。

  这头鹿足够让他把这个家,彻底盘活了。

  他没有回村而是直接扛着鹿,再次摸到了县城。

  这一次他没去找那个眼神阴鸷的药铺掌柜。

  他直接把鹿扛到了县城最大的国营饭店,福满楼的后门。

  后厨的采购管事是个挺着啤酒肚的胖子,一见这么一头品相完好的整鹿一双小眼睛瞬间就亮了。

  “小兄弟这鹿怎么卖?”

  “三十块钱外加二斤肉票。”

  江春开门见山,声音沉稳。

  鹿茸鹿鞭鹿血都是大补的好东西,整头鹿的价值远不止这些但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他需要尽快出手。

  胖管事眼珠子转了转伸出三根手指。

  “二十五块肉票没有。”

  江春二话不说扛起鹿就要走。

  “哎哎哎,小兄弟别急啊。”

  胖管事连忙拦住他脸上堆满了笑。

  “三十就三十不过肉票真没有,我多给你添两斤白面票你看成不?”

  “成交。”

  江春点头。

  三十块钱的巨款外加两斤白面票很快就到了江春手里。

  揣着那笔沉甸甸的巨款,江春的心一半是踏实一半是滚烫。

  这笔钱,是他拿命换来的。

  他没敢耽搁一头扎进了县里的供销社,在售货员鄙夷的目光中,他一口气扯了两块最厚实的棉布又要了十斤雪白的棉花。

  一块天蓝色像秀秀干净的眼睛。

  一块灰的耐脏给野猴子似的江夏。

  这个冬天,他要亲手给她们一人缝一件新棉袄,把过去几年的寒气全都补回来。

  接着他拐进了废品收购站,在锈迹斑斑的破烂里扒拉出一个半新的铁锅。

  家里的陶锅早就裂了好几道缝,每次烧水都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就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