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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后——

  京城,楚盛府邸。

  气象已然不同。

  府门高悬的金字匾额换成了御赐的‘太子府’。

  朱漆大门两侧新增了持戟的东宫卫率。

  个个甲胄鲜明,神情肃穆。

  透着新贵之地的威仪。

  “三殿下……文修远文公子在府外求见。”

  一名青衣小厮找到楚盛,垂手躬身,小心翼翼地禀报。

  “叫我什么?”

  楚盛斜倚在紫檀木榻上,眼皮都没抬,语气不悦的问道。

  小厮浑身一激灵,连忙改口,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太子爷!小的该死!文修远文公子求见太子爷!”

  特地加重了‘太子’二字的读音!

  楚盛听得是眉头舒展,面露畅快。

  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他捻起旁边果盘里一颗晶莹剔透的樱桃,慢悠悠地送入口中,不紧不慢的说道:“文修远啊,之前文家跟老六走得挺近啊。”

  “怎么?如今看孤坐上这位置,也想来烧烧热灶了?”

  “告诉他,孤操劳国事,乏了,不见!”

  “是,太子爷!”

  小厮连忙应声,倒退着就要出去传话。

  “慢着!”

  楚盛忽然又出声叫住,眼中精光一闪。

  他坐直了身体,手指敲击起了扶手。

  徐国甫……那个老东西,在朝堂上公然给自己难堪,处处掣肘!

  如今身边缺个能出谋划策、又不像徐国甫那般老奸巨猾、倚老卖老的心腹……

  文家清贵,在文人中声望极高,若能拉拢过来……

  不仅能填补徐国甫的空缺。

  更能大大巩固自己的太子之位,收拢清流士子之心!

  “带他去书房候着!”

  楚盛改了主意,脸上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孤稍后就到!”

  ……

  书房内,檀香幽静。

  文修远端坐在黄花梨木圈椅上,捧着一杯清茶。

  目光平静地打量着这间焕然一新、处处透着富贵气的书房。

  心中所想的,却是秦夜所说的话——“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眼前这位新晋太子的种种做派。

  不正应了此言吗?

  忽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文修远收敛心神,放下茶盏,起身垂手恭立。

  楚盛一身明黄常服,昂首阔步走了进来。

  表情似笑非笑,目光在文修远身上扫过,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文公子,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文修远压下心头翻涌的厌恶,脸上挤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作了一揖:“修远特来恭贺太子殿下!殿下监国理政,暂摄东宫,此乃陛下圣明,亦是社稷之福!修远听闻喜讯,心中不胜欢欣,所以特来拜贺!”

  “哦?恭贺?”

  楚盛挑了挑眉,走到主位坐下,示意文修远也坐。

  “文公子是个明眼人,知道审时度势,知道……顺势而为!”

  “很好!孤很欣赏!”

  说话间,目光瞥见桌上那杯,只喝了一口的普通香茗,眉头立刻皱起。

  转头对着侍立一旁的下人厉声呵斥:“混账东西!文公子乃是孤的贵客!你就拿这等粗茶待客?眼瞎了不成?还不快去换了府上最好的‘云雾雪芽’来!”

  下人吓得一哆嗦,连忙应声:“是是是!奴才该死!这就去换!”

  “等等!”

  楚盛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炫耀之色,叫住下人,慢悠悠地吩咐道,“去府库,把前日孤刚从宫里带出来的那罐‘御贡龙团凤饼’取来!让文公子也尝尝这贡茶的滋味!”

  文修远在一旁闻言,心头巨震!

  御贡龙团凤饼?

  此乃专供御前的顶级贡品,每年产量稀少!

  楚盛……

  竟敢如此堂而皇之地从宫中取出,带到自己府上享用?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逾制了。

  简直是……胆大包天!

  肆无忌惮!

  想着,他面上却不动声色,故作惶恐道:“太子殿下厚爱,修远愧不敢当啊!”

  “诶,修远兄不必客气!”

  楚盛大手一挥,显得极为豪爽亲热:“你我今后,便是自己人了!”

  他身体靠向椅背,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姿态:“修远兄才名满天下,孤甚是仰慕。如今孤初掌监国之权,身边正缺修远兄这般见识卓绝、清正不阿的肱骨之臣!孤有意……”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一个足够分量的官职:“擢升你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掌……”

  “太子殿下!”

  文修远心头一跳,立刻起身,深深一揖,语气恳切而坚决,“太子厚爱,修远感激涕零!然修远才疏学浅,生性疏懒,实在无意仕途功名,只愿埋首书斋,钻研些格物致知的学问,还请殿下……体谅!”

  听见这话,楚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不悦。

  这文修远,竟敢拒绝他这位监国太子的亲自招揽?

  不识抬举!

  文修远见楚盛面露不悦,话锋立刻一转道:“不过!能为太子殿下分忧解难,出谋划策,此乃修远莫大的荣幸!修远虽不居庙堂之位,然此心此志,愿为太子驱驰!”

  这番表态,既坚守了不入仕的底线,又给足了楚盛台阶和面子,表达了效忠之意。

  楚盛脸上的冰霜这才稍稍融化,不悦之色被一丝自得取代。

  哼,算你识相!

  “好!修远兄果然爽快!”

  楚盛重新露出笑容,示意文修远坐下。

  仿佛刚才的不快从未发生。

  突然,他叹了口气,煞有介事的说道:“修远兄既愿为孤分忧,那孤也不瞒你了,眼下孤这监国太子,担子极重,愁事不少啊!”

  文修远一本正经:“愿闻其详!”

  楚盛伸出两根手指:“其一,父皇心系北疆,忧心将士入冬受苦,严令孤务必尽快筹措足额粮草与御寒衣物,火速送往前线!”

  “此事关乎军心国本,刻不容缓!其二嘛……”

  楚盛脸上露出一丝既得意又有些牙疼的表情:“父皇六十万寿将至,欲大办特办,彰显我大乾盛世气象!”

  “还要办那千叟宴,与万民同乐!”

  “此乃父皇一片爱民之心,更是国之盛典!”

  “孤身为人子,自当竭尽全力,将寿宴办得空前绝后!”

  “只是这预算……父皇金口玉言,需一千万两银子!”

  “唉,国库艰难,孤……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文修远的反应。

  想看看这位才子能有什么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