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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少傅……”

  萧暖柔率先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丝试探的意味。

  秦夜抬起眼,迎上目光,语气温和:“郡主请讲。”

  萧暖柔抿了抿唇,似乎在斟酌词句,片刻后才开口:“暖柔冒昧一问,少傅心中那位意中人,此番可会随军同赴北疆?”

  此话一出——

  楚岚低垂的眼睫猛地一颤。

  尽管极力克制,呼吸还是不由得沉重了几分。

  秦夜的心也提了起来,面上却不动如山,坦然的说道:“郡主有心了,此去北疆,烽火连天,刀兵凶险,她自有归处。”

  这句回答,模棱两可。

  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全看萧暖柔自己怎么理解。

  “秦少傅说得对。”

  萧暖柔表面依旧淡定,心中却情不自禁的欣喜,看着秦夜道:“战场凶险,实非闺阁女子所能承受之地,留在京城也好。”

  秦夜微微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车厢内,再次陷入寂静。

  车轮滚滚,载着各怀心思的三人,驶向集结的校场。

  ……

  午时一刻,日头高悬。

  京城北门外,旌旗猎猎。

  楚岚身着玄甲红披,骑着汗血马‘追风’,身姿挺拔如松。

  秦夜则跨着“赤电”,身着参军制式的轻甲,腰悬大马士革钢刀,目光坚毅。

  程盎、陈敢当、赵天霸三位裨将,各自身披重甲。

  策马立于二人稍后的位置,神情肃穆。

  再远处,几辆简朴的马车停驻。

  其中一辆帘幕低垂。

  里面坐着的,正是萧暖柔与其他几位随军医官。

  此时此刻——

  十万大军列阵如林。

  肃杀之气直冲霄汉。

  只待一声令下,便将扑向北方的烽烟!

  不多时——

  楚天恒的身影,出现在了城楼之上。

  “北疆烽火骤起,朔方喋血!”

  “望尔等不负朕望,不负大乾!”

  “以雷霆之势,荡平乌桓,扬我国威!护我黎庶!”

  说话间,他高举金樽:“此酒,为尔等壮行!朕,在京城,静待捷报!待尔等凯旋,朕必亲迎,为尔等贺功!”

  “儿臣/臣,定不负陛下重托!扫平乌桓,护我河山!”

  楚岚与秦夜同时抱拳,声音铿锵如铁。

  几位裨将和诸多将士,也同时开口。

  声音汇成一股磅礴的声浪,在军阵上空回荡!

  “好!”

  楚天恒眼中闪过一丝激赏,缓缓将金樽放在了,身旁沈全手中的朱漆托盘上。

  他正欲继续说些什么,鼓舞士气之时——

  楚盛却先上前一步,朗声喊道:“六弟,秦少傅!北疆苦寒,凶险难测,望二位多加珍重!我在此,祝二位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早日凯旋!”

  楚天恒凛了楚盛一眼,目光之中闪过了一丝嫌弃之色。

  这时,五皇子楚轩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也憨厚的喊道:“六弟,秦少傅!祝你们凯旋而归,扬我国威!”

  四皇子楚铮看了楚轩一眼,也道:“六弟,秦少傅,一路保重!”

  二皇子则沉默寡言,只是抱了抱拳,一切尽在不言中。

  楚岚在马上抱拳回礼。

  秦夜亦拱手致意:“谢诸位殿下挂念!”

  “好了,时辰差不多了,大军开拔!”

  这时,楚天恒高喊了一声!

  楚岚猛地一勒缰绳,胯下‘追风’人立而起,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嘶!

  她手中马鞭高高扬起,指向北方,高声喊道:“进军!”

  “呜!”

  雄浑的号角声撕裂长空!

  “咚!咚!咚!”

  震人心魄的战鼓擂响!

  十万大军进发,铁蹄踏地,声如闷雷,卷起漫天烟尘。

  玄黑的洪流,带着无坚不摧的气势,向着北方,滚滚而去!

  秦夜最后望了一眼巍峨的京城。

  目光扫过城楼上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就在他即将收回视线的刹那,一股被注视的感觉,如同羽毛般轻轻拂过心头。

  他下意识地侧目,目光锐利地投向城楼下送行百姓。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无数百姓翘首以盼,挥舞着手臂,呼喊着亲人的名字或祝福的话语。

  在那喧闹的洪流边缘、不起眼的角落里。

  沈玉雁正用帕子擦拭着眼角。

  匆匆一瞥,秦夜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流与酸涩。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猛地一夹马腹!

  “驾!”

  赤电如同离弦之箭,化作一道赤色的流光,追随着前方那道玄甲红披风的身影,义无反顾地冲进了滚滚烟尘之中。

  城楼下,汹涌的人潮里。

  沈玉雁紧紧攥着被泪水浸湿的帕子。

  目光穿透了漫天烟尘,紧紧追随着那道赤色的闪电。

  直至身影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

  大军开拔的烟尘尚未在京城北门散尽。

  相府书房内的气氛却已降至冰点。

  “舅父!”

  楚盛焦躁的来回踱步,靴子踏踏作响:“今早朝堂之上,你为何不助我?若你那时开口附和,以父皇对你的倚重,定能留下秦夜!只要他落单,那……”

  “糊涂!”

  徐国甫猛地一拍紫檀木书案,震得案头笔架上的狼毫簌簌作响。

  他须发皆张,老眼死死瞪着楚盛,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

  “蠢材!愚不可及!”

  “你当满朝文武都是瞎子聋子?你当陛下那双眼睛是摆设?”

  “你公然提议让主帅臂膀脱离大军、孤身追赶,是何居心?”

  “是生怕陛下、秦家、乃至天下人看不出你想在路上除掉秦夜?!”

  他胸膛剧烈起伏,指着楚盛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老夫苦心经营多年,方有今日局面!”

  “你倒好,接连莽撞,差点将老夫也拖下水!”

  “秦夜那小子当众一番慷慨陈词,已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你再敢动他,就是自寻死路!”

  楚盛被骂得脸色阵青阵白,梗着脖子辩解:“我……我也是为了大局!秦夜那厮诡计多端,留在老六身边,必成心腹大患!我……”

  “住口!”

  徐国甫厉声打断,眼中尽是失望:“成大事者,当谋定而后动!”

  “你这般急躁冒进,毫无城府,如何担得起储君之位?”

  “如何担得起这万里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