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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禹州……”

  楚岚顿了顿,语气凝重,“那里情况特殊,不仅是楚昭的封地,更是先太子妃林氏的娘家,林氏一族世代盘踞之地。”

  秦瑶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嫂子,先太子妃?明珠吗?怎么……”

  秦风也有些不解。

  明珠不是乌桓王妃吗?

  怎么和禹州有了牵扯?

  秦夜在一旁低声解释道:“你嫂子口中的先太子妃不是楚盛,而是先帝的长子,早已故去。”

  此话一出,秦瑶和秦风都面露恍然之色。

  楚岚点了点头,继续道:“林氏在禹州经营已逾百年,树大根深。禹州盐铁之利,冠绝东南,漕运枢纽,商贾云集。可以说,禹州乃至周边数州的命脉,大半握在林家及其姻亲故旧手中。当年先太子在时,林家权势更是达到顶峰。虽经先帝后来整顿,但其根基未损,在禹州,林家的话,有时比朝廷的政令更管用。”

  秦舜华平日协助楚岚处理政务,对各地情况颇为了解,也轻声补充道:“根据户部和吏部的卷宗,禹州这些年的税赋从未短缺,甚至时常有‘乐捐’‘报效’之举,表面上看,对朝廷恭顺至极。但历任刺史、太守,若非与林家交好,或是得其认可,往往难以施展,甚至任期未满便会因各种‘过失’被调离或弹劾。”

  楚岚接过话头,肯定了秦舜华的说法:“华儿说得不错,禹州,看似平静恭顺,实则铁板一块,水泼不进。其内部之稳固,关系网之盘根错节,丝毫不亚于当年徐国甫苦心经营的云州!甚至因其占据了盐铁漕运之利,在经济上的影响力,犹有过之。”

  说着,又叹了口气,眉宇间染上一抹无奈之色:“我登基以来,并非没有察觉。但一来,楚昭表面功夫做得极好,从未落下任何把柄。二来,林家及其党羽也确实‘配合’朝廷政令,该交的税一文不少,该出的力也从不推诿,让人抓不到错处。三来……先帝临终前,曾特意嘱托我,对楚昭……若非大逆之罪,需留几分情面。”

  话音落下。

  御书房内一时陷入了沉默。

  先帝的遗愿,盘根错节的地方势力。

  表面恭顺实则暗藏祸心的皇侄……

  这一切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道极其棘手的难题!

  秦瑶听得咂舌。

  她虽知朝堂复杂。

  却也没想到一个禹州藩王,背后竟牵扯如此之深。

  忍不住嘟囔道:“这比打仗可麻烦多了,打仗还能真刀**地干,这禹州……简直像个浑身是刺的刺猬,无处下嘴啊!”

  一直沉默的秦夜,此时却忽然轻笑了一声。

  这声轻笑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楚岚看向他,带着询问:“夫君为何发笑?莫非已有对策?”

  秦夜呷了一口茶水,目光平静道:“岚儿,你忘了当年的云州了吗?”

  楚岚一怔。

  秦夜继续道:“当年的云州,在徐国甫经营下,何尝不是铁板一块?军政大权一手抓,门生故吏遍布州郡,俨然国中之国,结果如何?”

  “事在人为。再坚固的堡垒,也必有其弱点。云州的弱点,在于徐国甫及其核心党羽的贪腐枉法,在于其与朝中某些人的勾结被我们抓住证据,更在于……我们拥有绝对的实力和雷霆万钧的决心。”

  他的目光扫过楚岚、秦风、秦瑶和秦舜华,最终定格在楚岚略显犹疑的脸上:“禹州亦然,它看似铁板一块,但绝非无懈可击。”

  秦夜开始条分缕析:“首先,楚昭此人。他身为先太子遗孤,身份尊贵,却在禹州蛰伏数年,表面上对朝廷恭顺,暗地里却可能积蓄力量,甚至与倭寇勾结。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其志非小,绝不甘心只做一个富家王爷。他等的,就是一个机会。而如今,他可能觉得机会来了。”

  “在楚昭眼里,岚儿你已久没有子嗣,某些守旧势力心中,更是对你没有全然信服。”

  “而且北伐刚刚结束,他们都以为朝廷注意力在北境。”

  “他……恐怕是快坐不住了!”

  “其次,林家及其势力。林家盘踞禹州百年,势力根深蒂固不假。”

  “但正因为其庞大,内部就不可能铁板一块。”

  “嫡系、旁支、姻亲、依附的官员商贾……这些人难道个个都对楚昭死心塌地?”

  “难道个个都愿意跟着他冒这诛九族的风险?”

  “利益可以捆绑人,但风险同样可以分化人。”

  “林家内部,楚昭阵营内部,必有分歧,必有可乘之机。”

  “第三,禹州的‘恭顺’。这些年来,禹州税收稳定,甚至时有‘报效’,这恰恰说明他们在刻意隐藏实力,麻痹朝廷。”

  “如此庞大的盐铁之利,如此重要的漕运枢纽,其实际产生的财富,绝不止明面上这些。”

  “他们积攒的钱粮、暗中训练的私兵、打造的兵器,才是他们敢于铤而走险的底气。”

  “楚昭此举,借助倭寇生事,一方面可能是想试探朝廷反应。”

  “另一方面,恐怕也是想将朝廷的注意力引向海外,他好趁机在禹州有所动作,或是与倭国势力里应外合!”

  秦夜的分析如同抽丝剥茧,将禹州看似平静水面下的暗流汹涌清晰的揭示出来。

  楚岚听得眼神越来越亮,心中的犹疑渐渐被决断取代。

  是啊,当年的云州何等艰难,不也一样被夫君攻破?

  事在人为!

  秦风更是听得心潮澎湃。

  父亲不仅善于战场征伐,对于朝堂权谋、人心把握,同样洞若观火。

  他暗暗将父亲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

  秦瑶则是恍然大悟,拍手道:“对啊!他们内部肯定不是铁板一块!我们可以想办法分化他们!就像兄长你以前说的,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秦舜华也微微颔首,看向父亲的目光充满了崇敬。

  楚岚深吸一口气,玉手紧握,美眸中闪过一丝冷厉:“夫君分析得透彻,如此看来,楚昭其心可诛!他若安分守己,朕念在皇兄和父皇的份上,可保他一世富贵。可他竟敢勾结外寇,图谋不轨,便是自绝于列祖列宗,自绝于大乾江山!”

  “夫君,你说吧,我们该如何下手?这第一刀,该指向何处?”

  秦夜沉吟片刻,眼中精光闪烁:“当前首要,是确认我们的猜测,并摸清禹州内部的虚实。不宜打草惊蛇。可派精干人员,以巡查盐务、漕运的名义进入禹州调查。”

  “这第一刀,便从‘钱’入手。禹州盐铁之利,是他们最大的依仗,也是他们最容易露出马脚的地方。查他们的账,查他们暗中走私、囤积的物资。只要找到确凿证据,证明楚昭及其党羽不仅蓄谋已久,而且资敌叛国。那么,无论是先帝的遗愿,还是林家的百年根基,都保不住他!”

  “若是他能过得了这第一关,还有第二关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