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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稚笑声渐歇，卧房内紧绷的气氛虽缓和，却陷入另一种微妙的沉寂。
萧蔷缓缓放下捂着脸颊的手，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对紧密相依的年轻夫妻。
以及他们怀中那两个不谙世事、却轻易搅动了她心绪的孩子。
良久，秦夜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岳母大人，其他的，请恕小婿无法承诺。但我能向您保证的，是无论如何，必会倾尽全力，护佑岚儿周全，她的安危，重于一切。”
楚岚一怔，看向秦夜的目光之中满是爱意。
萧蔷眸光闪动，似乎想立刻反驳这“其他”所指为何。
但秦夜并未给她机会，继续说了下去，“至于您所执着的大计……王朝更替，江山易主，不过是历史长河中屡见不鲜的浪花。远的不说，便如您的故国巫国，昔日也曾强盛一时，如今安在？即便强如大乾，百年、数百年之后，谁又能断言不会衰微，被新的‘大武’、‘大雍’或其他什么朝代所取代？”
“一派胡言！”
萧蔷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被触及逆鳞的尖锐。
秦夜并未因萧蔷的斥责而动容，只是微微摇头，目光深邃：“小婿并非妄议朝政， 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兴衰轮回，乃天道常理。王朝有尽时，但岳母请看，巫国虽灭，巫国的百姓可曾消失？他们如今活在大乾的疆域内，耕作、经商、繁衍子孙。未来或许会有新的王朝取代大乾，但百姓依旧会延续。”
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一字一句，敲在萧蔷心上：“社稷或许会变，君主或许会更迭，唯有人民，才是这片土地上真正永恒的存在。您又何必将所有执念，系于一家一姓之兴衰，而非这万千生民之安乐呢？”
萧蔷怔住了，本能地想驳斥秦夜这番离经叛道、全然颠覆她一生信念的荒谬言论。
可张了张嘴，却发现脑海中一片混乱，竟找不到足以立住脚的词句来反击。
她所谋划的一切，无不是围绕着复国。
巫国百姓？
那些模糊的面孔，从来只是她宏图霸业中抽象的背景，完全没有留意过……
可秦夜的话，却像一把锤子，敲击在她信念的基石上，发出令人不安的闷响。
她挣扎着，不甘心地，几乎是喃喃地问出了一句：“难道……难道就真的没有……长盛不衰、万世一系的王朝吗？”
问出这句话，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
秦夜缓缓点头，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有。”
萧蔷猛地抬眼看他：“有？”
只听秦夜继续道：“但当那样的王朝出现时，必是当权者真正明白了‘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道理。当有一个朝代，不再将百姓视为可随意驱使、剥夺的奴仆或赋税的来源，而是真正意识到国家的根基在于人民，执政的目的在于保障民生福祉，以百姓之心为心……当这样的意识融入王朝的骨血，成为不可动摇的国策时，或许，便能跳出这兴衰的轮回，获得真正长久的生机。”
他看向萧蔷，目光清冽：“但岳母，恕我直言，在如今这个时代，无论大乾，或是周边列国，距离那样的境界，都还太远太远。君王们所思所虑，仍是家天下，是权术制衡，是开疆拓土。百姓……仍是工具，是数字，而非目的。”
卧房内再次陷入长久的寂静。
只有两个孩子偶尔发出的细微咿呀声。
萧蔷怔怔地站在原地，眼神剧烈地闪烁着。
震惊、茫然、以及一种被强行拓宽了视野的无措交织在一起。
她一生追求的巫国复辟。
她为女儿谋划的帝王之路。
在秦夜这番宏大而冰冷的论述面前，忽然显得有些渺小，甚至有些可笑。
她看着秦夜，又看看依偎在秦夜身侧、同样因这番话而若有所思的女儿。
再看看那两个懵懂无知、却代表着最鲜活“生民”的外孙……
一股巨大的疲惫和虚无感骤然席卷了她。
踉跄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旁边的桌沿，才勉强站稳。
……
萧蔷离去前，脚步在门口顿了一顿。
夜风自她推开的门缝间涌入，吹得烛火摇曳不定。
她并未回头，轻声嘱咐道：“楚盛与徐国甫，自是豺狼虎豹，你们需得时刻提防，不可有半分松懈。”
略作停顿，语气陡然转冷：“但更需留意的，是楚昭。”
“那个孩子……陛下眼前装得乖巧温顺，纯良无害，实则心思深沉，其心性之冷，算计之毒，远超其年纪。”
“他仗着陛下宠爱，暗中经营，所图非小。”
“切莫因他年少而掉以轻心。”
言罢，她不再停留，身影迅速融入门外夜色之中，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
院门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间的寒风。
也将方才那场充斥着算计、执念与意外插曲的会面暂时封存。
楚岚一直紧绷的肩颈微微松弛下来，偎进秦夜怀中。
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方才被萧蔷搅乱的心绪渐渐平复。
“夫君方才那番话……真是……”
良久，她轻声开口，钦佩道：“我都未曾想过那些。母妃她听了，是不是就能断了那些心思了？”
秦夜下颚轻轻抵着楚岚的发顶，默然片刻，缓缓摇头：“不清楚，若执念已深入骨髓，岂是三言两语便能轻易化解的？真那般容易，这世间便少却许多纷争了。”
“观念之变，非一日之功。今日之言，或许能在她心中种下一颗种子，但能否生根发芽，乃至破土而出，取代旧念，尚未可知。”
说话间，语气变得坚定：“但无论她如何想，日后如何做，也无论楚盛、徐国甫怎样兴风作浪，或是楚昭暗藏何等祸心……谁都别想伤你和孩子分毫。”
楚岚仰头望着秦夜深邃的眼眸，心中最后一丝不安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温热的踏实感。
她不再说话，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秦夜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童稚笑声渐歇，卧房内紧绷的气氛虽缓和，却陷入另一种微妙的沉寂。
萧蔷缓缓放下捂着脸颊的手，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对紧密相依的年轻夫妻。
以及他们怀中那两个不谙世事、却轻易搅动了她心绪的孩子。
良久，秦夜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岳母大人，其他的，请恕小婿无法承诺。但我能向您保证的，是无论如何，必会倾尽全力，护佑岚儿周全，她的安危，重于一切。”
楚岚一怔，看向秦夜的目光之中满是爱意。
萧蔷眸光闪动，似乎想立刻反驳这“其他”所指为何。
但秦夜并未给她机会，继续说了下去，“至于您所执着的大计……王朝更替，江山易主，不过是历史长河中屡见不鲜的浪花。远的不说，便如您的故国巫国，昔日也曾强盛一时，如今安在？即便强如大乾，百年、数百年之后，谁又能断言不会衰微，被新的‘大武’、‘大雍’或其他什么朝代所取代？”
“一派胡言！”
萧蔷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被触及逆鳞的尖锐。
秦夜并未因萧蔷的斥责而动容，只是微微摇头，目光深邃：“小婿并非妄议朝政， 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兴衰轮回，乃天道常理。王朝有尽时，但岳母请看，巫国虽灭，巫国的百姓可曾消失？他们如今活在大乾的疆域内，耕作、经商、繁衍子孙。未来或许会有新的王朝取代大乾，但百姓依旧会延续。”
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一字一句，敲在萧蔷心上：“社稷或许会变，君主或许会更迭，唯有人民，才是这片土地上真正永恒的存在。您又何必将所有执念，系于一家一姓之兴衰，而非这万千生民之安乐呢？”
萧蔷怔住了，本能地想驳斥秦夜这番离经叛道、全然颠覆她一生信念的荒谬言论。
可张了张嘴，却发现脑海中一片混乱，竟找不到足以立住脚的词句来反击。
她所谋划的一切，无不是围绕着复国。
巫国百姓？
那些模糊的面孔，从来只是她宏图霸业中抽象的背景，完全没有留意过……
可秦夜的话，却像一把锤子，敲击在她信念的基石上，发出令人不安的闷响。
她挣扎着，不甘心地，几乎是喃喃地问出了一句：“难道……难道就真的没有……长盛不衰、万世一系的王朝吗？”
问出这句话，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
秦夜缓缓点头，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有。”
萧蔷猛地抬眼看他：“有？”
只听秦夜继续道：“但当那样的王朝出现时，必是当权者真正明白了‘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道理。当有一个朝代，不再将百姓视为可随意驱使、剥夺的奴仆或赋税的来源，而是真正意识到国家的根基在于人民，执政的目的在于保障民生福祉，以百姓之心为心……当这样的意识融入王朝的骨血，成为不可动摇的国策时，或许，便能跳出这兴衰的轮回，获得真正长久的生机。”
他看向萧蔷，目光清冽：“但岳母，恕我直言，在如今这个时代，无论大乾，或是周边列国，距离那样的境界，都还太远太远。君王们所思所虑，仍是家天下，是权术制衡，是开疆拓土。百姓……仍是工具，是数字，而非目的。”
卧房内再次陷入长久的寂静。
只有两个孩子偶尔发出的细微咿呀声。
萧蔷怔怔地站在原地，眼神剧烈地闪烁着。
震惊、茫然、以及一种被强行拓宽了视野的无措交织在一起。
她一生追求的巫国复辟。
她为女儿谋划的帝王之路。
在秦夜这番宏大而冰冷的论述面前，忽然显得有些渺小，甚至有些可笑。
她看着秦夜，又看看依偎在秦夜身侧、同样因这番话而若有所思的女儿。
再看看那两个懵懂无知、却代表着最鲜活“生民”的外孙……
一股巨大的疲惫和虚无感骤然席卷了她。
踉跄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旁边的桌沿，才勉强站稳。
……
萧蔷离去前，脚步在门口顿了一顿。
夜风自她推开的门缝间涌入，吹得烛火摇曳不定。
她并未回头，轻声嘱咐道：“楚盛与徐国甫，自是豺狼虎豹，你们需得时刻提防，不可有半分松懈。”
略作停顿，语气陡然转冷：“但更需留意的，是楚昭。”
“那个孩子……陛下眼前装得乖巧温顺，纯良无害，实则心思深沉，其心性之冷，算计之毒，远超其年纪。”
“他仗着陛下宠爱，暗中经营，所图非小。”
“切莫因他年少而掉以轻心。”
言罢，她不再停留，身影迅速融入门外夜色之中，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
院门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间的寒风。
也将方才那场充斥着算计、执念与意外插曲的会面暂时封存。
楚岚一直紧绷的肩颈微微松弛下来，偎进秦夜怀中。
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方才被萧蔷搅乱的心绪渐渐平复。
“夫君方才那番话……真是……”
良久，她轻声开口，钦佩道：“我都未曾想过那些。母妃她听了，是不是就能断了那些心思了？”
秦夜下颚轻轻抵着楚岚的发顶，默然片刻，缓缓摇头：“不清楚，若执念已深入骨髓，岂是三言两语便能轻易化解的？真那般容易，这世间便少却许多纷争了。”
“观念之变，非一日之功。今日之言，或许能在她心中种下一颗种子，但能否生根发芽，乃至破土而出，取代旧念，尚未可知。”
说话间，语气变得坚定：“但无论她如何想，日后如何做，也无论楚盛、徐国甫怎样兴风作浪，或是楚昭暗藏何等祸心……谁都别想伤你和孩子分毫。”
楚岚仰头望着秦夜深邃的眼眸，心中最后一丝不安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温热的踏实感。
她不再说话，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秦夜怀里，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