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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厅外廊下,秦泰然一脸淡定:“是不是什么?”

  秦夜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将心中的疑虑和盘托出:“孙儿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北境大局初定,正是宜将剩勇追穷寇,彻底扫清乌桓隐患的绝佳时机,陛下此时急召我们回京,难道京城……是出了什么比北境边患更为紧迫的事情?”

  秦泰然点了点头,目光中既有欣慰,也有一丝历经沧桑后的了然:“夜儿,陛下此举,用意深远啊……这是要开始为储君大计铺路了,北境烽火暂熄,陛下的目光,自然要转回朝堂之内了。”

  “储君?”

  秦夜闻言一怔,随即恍然。

  楚盛难当大任,恐怕不是他……

  而皇长孙楚昭年纪虽小,却聪慧早熟,颇得圣心。

  陛下这是属意楚昭了?

  想到此处,秦夜心中了然,不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孙儿明白了。”

  …

  消息很快传回朔方城。

  城主府内,秦夜将回京的旨意以及自己的分析尽数告知了楚岚。

  楚岚听完,黛眉微蹙,沉吟片刻道:“回京……京城如今怕是暗流汹涌,并非安宁之地,但将风儿和华儿独自留在北境,我更是放心不下。无论如何,我们一家人必须在一起,我这就让柔儿和小禾收拾行装,随你一同回京。”

  秦夜握住楚岚的手,眼中带着歉意:“只是委屈你了岚儿,此番回京,你仍需以‘云澜’的身份……圣旨之上,也并未提及让你回去。”

  听见这话,楚岚却嫣然一笑,反握住秦夜的手,语气轻松甚至带着几分释然:“这有何委屈?我反而觉得,一直做‘云澜’挺好,京城那个漩涡,我早已厌倦,那个位置……”

  她轻轻摇头,美眸中一片清明:“看似至高无上,实则孤寒彻骨,劳心劳力,有何好处?远不如我们在云州、在朔方这般自在快活。我只盼着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孩子们健康长大便好。”

  ……

  既然决定举家回京,各项事宜便需立刻安排下去。

  当小禾得知要跟随老爷和夫人去京城时,先是愣住了,随即一双大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京城啊!

  那可是天子脚下,繁华无比,什么都有!

  她过去最大的梦想,不过是吃饱穿暖。

  从未敢想象有朝一日、能去那么遥远又尊贵的地方。

  心中激动欣喜,话都说不利索了,小脸涨得通红,只会一个劲儿地点头,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一旁的柔儿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好……奴婢这就去收拾!一定把少爷小姐的东西都收拾得妥妥当当的!”

  小禾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雀跃着行了礼,几乎是蹦跳着跑开去准备。

  秦夜和楚岚看着小禾欢快的背影,相视一笑。

  京城带来的隐忧似乎也被这单纯的快乐冲淡了几分。

  然而,他们都知道,真正的京城、绝非小禾想象中那般繁花似锦。

  等待他们的,将是比北境战场更加复杂莫测的朝堂风云。

  ……

  又几日过去——

  京城,御书房。

  窗外的日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楚天恒端坐于龙案之后,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北境回报的奏疏,目光深沉难测。

  下首,楚盛垂手恭立,努力维持着镇定。

  但微微闪烁的眼神和下意识收紧的指尖,仍泄露了他内心的忐忑。

  自从那次“江南养病”归来,楚天恒对他始终不冷不热。

  虽让他重新接触一些政务,却都是些无关痛痒的琐事。

  核心权力依旧牢牢握在楚天恒自己手中。

  周廷玉那个老东西也看得紧。

  今日突然被单独召见,他心中不免七上八下。

  “盛儿。”

  楚天恒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儿臣在。”

  楚盛连忙应声,身体绷得更紧了些。

  “北境大捷的战报,你看看吧。”

  楚天恒挥了挥手。

  一旁的沈全立刻将先前的奏报拿给了楚盛。

  楚盛恭敬接过,查看过后,心头一紧,谨慎答道:“秦老国公与秦刺史立下不世之功,实乃父皇洪福齐天,社稷之幸啊!”

  “嗯。”

  楚天恒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继续道:“秦家祖孙不日即将回京谢恩,朕打算在宫中设宴,为二人庆功,也为北境庆功……”

  楚盛屏住呼吸,等待着下文。

  “这场庆功宴……”

  楚天恒拉长了声音:“便由你来主持操办吧,务必办得隆重些,显出天家恩宠,朝廷体面,莫要寒了功臣之心。”

  主持庆功宴?!

  楚盛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惊喜!

  虽然只是操办一场宴会,并非涉及军国大事。

  但这却是楚天恒许久未曾赋予他的、能够公开露面并展示储君威仪的重要职责!

  这是一个信号吗?

  父皇是否……

  回心转意了?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连忙躬身领旨,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儿臣遵旨!儿臣定当竭尽全力,将此次庆功宴办得圆满风光,绝不负父皇重托!”

  楚天恒挥了挥手:“嗯,下去吧,具体事宜,可与内务府及礼部商议。”

  “是!儿臣告退!”

  楚盛压下狂喜,恭敬行礼退出了御书房。

  一出殿门,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楚盛便急匆匆地直奔徐府而去。

  此事,必须立刻与舅父商议!

  ……

  徐府,卧房。

  徐国甫毫无病态,靠坐在软榻上。

  听着楚盛激动的复述完面圣的经过和主持庆功宴的旨意,浑浊的老眼中精光闪烁。

  “陛下让你主持庆功宴……”

  徐国甫缓缓重复着,手指捻动着腕间的一串沉香木念珠,脑中飞速盘算:“秦泰然、秦夜回京……静王却依旧留在云州……”

  嘟囔间,他看向一旁侍立的儿子徐子麟:“子麟,你怎么看?”

  徐子麟沉吟道:“父亲,陛下此举,看似给太子殿下机会,实则……恐怕更深的意思是借殿下之手……”

  他没有说下去。

  但意思很明显。

  怕是知道楚盛和秦家关系不好,要让双方交恶啊……

  楚盛急切道:“舅父!这正是我们的机会啊!秦家如今如日中天,若能借此机会将他们拉拢过来,有军方支持,那些宵小之辈谁还敢轻视于孤?父皇想必也会对孤另眼相看!”

  “嗯?”

  徐国甫坐直了身子,有些意外道:“你竟不记恨秦夜了?”

  “记恨?”

  楚盛一愣,语气多了几分无奈,“恨是肯定恨的,但当下有更重要的事情,总不能因小失大啊!”

  此话一出,徐国甫和徐子麟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惊讶。

  楚盛这小子,当真是成熟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