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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盛被徐国甫一番话震得心神剧荡。

  巨大的恐惧和悔恨瞬间涌上心头!

  他一**瘫坐回椅子上,脸色陡然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

  半晌,竟“哇”一声哭了出来,全无半点储君的威仪。

  “舅父……表兄……我……我真不知道会是这样啊!”

  楚盛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是我蠢!是我太心急了!我太想立功了,太想得到父皇的认可了!”

  “我只想着铲除些‘废物’,好让父皇高看我一眼……我……”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痛苦地嘶吼道:

  “你们现在也知道我的情况!我的身体……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我除了紧紧抓住太子的位置,我还能怎么办?!”

  “舅父!表兄!你们可不能不管我啊!”

  “我现在……我现在只能指望你们了!”

  看着他这副涕泪横流、惊慌失措的模样,徐国甫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失望与厌弃。

  但很快又被更浓重的算计所掩盖。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腔间翻涌的气血,声音沙哑而冰冷地问道:

  “殿下,时至今日,你难道还认为,陛下是真心实意,要立你为太子,要将这万里江山托付于你吗?”

  楚盛的哭声戛然而止。

  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愣住了。

  他抬起泪眼婆娑的脸,茫然地看向徐国甫:“舅父……你……你这是什么意思?父皇……父皇他自然是真心的,否则为何立我为储君?”

  “立你为储君?”

  徐国甫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里充满了嘲讽和悲凉:“陛下那是借你之手,在为他真正属意的‘后世之君’铺路扫障!”

  “后世之君?”

  楚盛更加迷惑,“那不就是我吗?”

  “是你?”

  徐国甫猛地提高了声音,脸上因激动而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吧!”

  “万寿宴上,你为了讨好陛下,得罪光了盘根错节的门阀士族!”

  “你可曾算过,就当日就冻死了多少人吗?”

  “如今,你又亲手将老夫我埋在朝中的根基党羽铲除了大半!”

  “试问古今,有哪个被真心寄予厚望的‘后世之君’,会像你这般,尚未登基,便将朝堂上下、新旧势力得罪了个遍?”

  “你这分明是在自绝于朝野,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这番话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楚盛从头凉到脚!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一个他从未想过、或者说不敢去想的可怕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

  “不……不会的……父皇他……”

  他喃喃自语,眼神涣散。

  但徐国甫的话却像魔音灌耳,挥之不去。

  所有的疑点渐渐串联起来……

  父皇对他时而温和时而冷漠的态度。

  对他“功绩”那意味深长的赞赏。

  还有经常恰到好处、递到他手上、引导他去“建功立业”的名单……

  “果然……”

  “我,我是被利用的那个……”

  “那真正的‘后世之君’父皇看中的……”

  楚盛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五官因极度的嫉妒和愤怒而扭曲,声音尖利得破了音:

  “是楚昭!是楚昭那个小**!”

  “父皇心中的后世之君是他!是他!”

  “他要把皇位传给那个黄口小儿!”

  声音不再刻意压制,竟带了几分大内味道。

  徐国甫冷冷地看着楚盛,没再说话。

  但那沉默本身就是一种默认。

  徐子麟在一旁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然图穷匕见!

  “杀了他!舅父!杀了他!!!”

  楚盛像是疯了一样,猛地冲到徐国甫面前,抓住他的手臂,眼神狂热而狰狞,压低了声音嘶吼:

  “你之前答应过我的!要帮我除掉楚昭!你怎么还不动手?还不动手啊!”

  “现在!现在就杀了他!只要他死了,父皇就只剩下我了!”

  “父皇不知道我身体的事情,一定还会把皇位传给我的,一定!”

  徐子麟见状,连忙上前用力将情绪失控的楚盛拉开,低声劝慰:

  “殿下!冷静!您冷静一点!”

  “杀一个皇长孙,岂是那么容易得手的事情?”

  “皇宫大内守卫森严,陛下又对他保护有加!”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走那一步险棋!”

  “一旦失手,便是万劫不复!”

  楚盛猛地甩开徐子麟的手,双目赤红。

  指着那份名单,声音颤抖:“现在还不算万不得已吗?!”

  “我的根基都快被我自己亲手掘断了!”

  “父皇他已经开始为他铺路了!”

  “再不动手,就晚了!就彻底晚了!!”

  徐国甫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现在就算杀了楚昭,也晚了!”

  他抬起眼,目光直刺楚盛:“你以为陛下只有一个选择吗?”

  “没有楚昭,还有母族显赫的四皇子楚铮!”

  “还有性情温和、颇得一些老臣好感的二皇子楚禛!”

  “甚至那个只知风花雪月的五皇子楚轩。”

  “那个远在北境、看似无权无势却莫名得了陛下青睐的六皇子楚岚!”

  “还有八皇子、九皇子……”

  “他们虽然年龄尚幼,但难道就不能培养吗?”

  徐国甫每说出一个名字。

  楚盛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陛下虽然年迈,但身子骨尚且硬朗。”

  “他曾得巫国……哎!”

  “总而言之,他的时间还足够,起码挑选一个储君的时间还是有的!”

  “而且,他现在所有的精力,怕是都放在挑选储君上了!”

  “北境的战事、京城的官员任免、这些举动,都是为了给后世之君铺路!”

  “你难道还看不出来,陛下的用意吗?”

  “你想杀,杀得完?”

  “你杀得了一个皇长孙。”

  “难道还能把所有的兄弟子侄都杀光吗?!”

  “到了那时,你是什么?”

  “你是弑杀血亲、天怒人怨的暴戾之徒!”

  “陛下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

  “满朝文武都会群起而攻之!你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徐国甫的话,如同最后一道丧钟,狠狠敲碎楚盛所有的侥幸和疯狂。

  楚盛彻底僵在了原地,脸上的狰狞和狂热一点点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和恐惧。

  渐渐的,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软软地瘫倒下去。

  若非徐子麟及时扶住,几乎要栽倒在地。

  “那……那……那我该怎么办……舅父……我……我是不是……已经完了……”

  他眼神空洞,喃喃自语。

  徐国甫看着楚盛这副不堪大用的样子。

  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消散殆尽。

  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毒辣的阴谋,在弥漫着药味的房间内滋生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