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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乌桓王庭。

  金帐内,气氛肃穆而压抑。

  赫连铁勒高踞王座。

  正与哈尔图、几位心腹大将以及几个重要的部族首领,商议开春南征的粮草调度和进军路线。

  萨娜也侍立在侧,眼神锐利。

  “父汗!”

  哈尔图指着铺在巨大毡毯上的地图,声音洪亮有力:“儿臣以为,开春雪化,当以雷霆之势,兵分两路!一路由儿臣亲率,主攻朔方城!另一路由萨娜率精锐骑兵,翻山越岭,绕过雁山关侧翼,直插云州腹地!那秦夜和楚岚根基未稳,必首尾难顾!定可一雪前耻!”

  赫连铁勒微微颔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地图。

  正欲开口,金帐厚重的门帘被猛地掀开!

  “大单于——!”

  一声带着哭腔的嘶吼打破了帐内的凝重!

  只见巴图鲁带着另外三名侍卫,面容憔悴,满身风尘,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他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巴图鲁?”

  赫连铁勒浓眉一皱,心中猛地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你们……怎么回来了?明珠呢?!”

  “呜……大单于……属下……属下罪该万死啊!”

  巴图鲁猛地抬起头,涕泪横流,泣不成声!

  巨大的悲痛和屈辱让他浑身都在颤抖。

  另外三名侍卫也伏在地上,发出压抑的呜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金帐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几个失态的侍卫身上。

  哈尔图脸色一沉,厉声呵斥道:“巴图鲁!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我乌桓勇士流血不流泪!到底发生了何事?快说!明珠公主何在?!”

  赫连铁勒的脸色也阴沉得可怕,死死盯着巴图鲁:“说!明珠怎么了?!”

  巴图鲁被哈尔图的呵斥和赫连铁勒冰冷的目光刺得一个激灵,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

  但声音依旧带着浓重的哭腔和颤抖,断断续续地将那噩梦般的经历说了出来:

  “大单于……王子殿下……我们……我们潜入云州城……本想……本想打探消息……可……可恨那乾狗秦夜……狡诈如狐!”

  “他不知如何……竟识破了我们的行踪……带兵包围了驿馆……”

  “公主……公主为了保全我等……让我们分散……可……可还是被他们一一搜捕出来……”

  “那秦夜……他……他故意用言语激怒公主……辱骂大单于您……还……还辱骂……辱骂了国师大人……”

  巴图鲁说到这里,声音再次哽咽,带着无比的屈辱和愤怒,“公主……公主一时激愤……不慎……不慎暴露了身份……”

  “什么?!”

  赫连铁勒猛地从王座上站了起来,巨大的身躯带起一阵风。

  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骇!

  “明珠她……暴露了身份?!”

  “是……”

  巴图鲁痛苦地闭上眼睛,泪水混着额头的冷汗流下,“那秦夜……当场就……就道破了公主的王女身份……”

  “再后来……那秦夜……放……放了我们几个……”

  “他……他让我们给大单于……带话……”

  “他说什么?!”

  赫连铁勒的声音嘶哑,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巴图鲁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秦夜说……留明珠公主……在云州城‘做客’,受‘礼遇’……只要……只要我乌桓安分守己,不再犯边……公主自然……安然无恙……”

  “但……但若我乌桓铁骑……胆敢再踏足乾国边境一步……”

  巴图鲁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极致的悲愤:“兵临城下之日……便是……便是公主殿下……香消玉殒之时!他们……他们会将公主的头颅……悬挂于……悬挂于朔方城头……祭奠……祭奠他们乾狗的亡魂!让……让所有乌桓勇士……都看看……犯大乾者……纵是王女……亦……是什么下场!!!”

  巴图鲁话音落下——

  金帐内霎时一片哗然!

  随后,便是死寂!

  绝对的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

  赫连铁勒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脸色由铁青瞬间转为死灰。

  鹰隼般锐利的眼眸中,先是爆发出足以焚毁一切的狂怒火焰。

  随即又被巨大的、锥心刺骨的恐惧和痛楚所淹没!

  他的明珠……他视若珍宝的女儿……

  竟然落入了乾人之手!

  成了他们砧板上的鱼肉!

  还被如此恶毒的威胁!

  “啊——!!!”

  一声痛呼打破了死寂!

  是萨娜!

  她脸色惨白如纸,双眼死死瞪着巴图鲁。

  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晕厥过去!

  明珠不仅是王女,更是她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的密友!

  几位部族首领也是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茫然。

  王女被俘?

  还被如此威胁?

  这……这仗还怎么打?!

  “害死莫日根的,就是这个……你口中的秦夜?”

  哈尔图眼眸微眯,看着巴图鲁问了句。

  “是,是他!就是他!”

  巴图鲁点头如同捣蒜一般:“先前,他作为参军,出谋划策,现在是乾国云州的刺史!”

  说完,他又看向赫连铁勒,高呼出声,声音悲愤到了极点:“是属下无能!没能保护好公主!请大单于赐死!”

  话音落下——

  赫连铁勒却没有理会。

  他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咆哮:“秦夜……秦夜!!!”

  说话间,抓起面前案几上盛满马奶酒的金碗,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地面!

  “哐当——!!!”

  金碗被砸的变了形!

  乳白色的马奶酒四溅开来!

  “来人!把那个乾狗程盎给我拖过来!”

  突然,赫连铁勒高喊一声!

  声音嘶哑扭曲,充满了血腥味!

  说话间,他猛地抽出腰间那柄象征着单于权威、沉重而锋利的金刀。

  刀身寒光凛冽,映照着他狰狞扭曲的面容!

  侍卫应声而动。

  转眼间——

  如同抓小鸡般,将程盎粗暴地拖拽到金帐中央,重重摔在赫连铁勒面前。

  程盎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裤裆处一片濡湿,腥臊之气弥漫开来。

  他面无人色,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大……大单于饶命!饶命啊!”

  程盎涕泪横流,拼命磕头,额头瞬间青紫一片,“小人……小人做错了什么?小人……小人一直对大单于忠心耿耿啊!小人知道的……全都说了啊!雁山关……朔方城……粮道……布防……小人绝无隐瞒!求大单于明鉴!明鉴啊!”

  他完全懵了!

  他这些日子在乌桓王庭,活得小心翼翼,如同摇尾乞怜的狗。

  将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云州、关于朔方、关于乾军的一切,事无巨细,和盘托出。

  只求能保住性命,甚至幻想能得些赏赐。

  怎么突然之间,就要被拉出来砍头了?!

  “忠心耿耿?哈哈哈!”

  赫连铁勒怒极反笑,笑声如同夜枭啼哭,令人毛骨悚然。

  他向前踏出一步,沉重的脚步仿佛踏在程盎的心尖上,巨大的阴影将程盎完全笼罩。

  手中的金刀缓缓举起,冰冷的刀锋直指程盎的咽喉,那刺骨的杀意几乎让程盎窒息!

  “要怪……就怪秦夜那个狗贼吧!”

  赫连铁勒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恨意:

  “他抓了本单于的女儿!明珠!我的明珠!”

  “他竟敢用明珠来威胁本单于!他竟敢说要砍下明珠的头颅挂在朔方城头!”

  “你们乾狗!全都该死!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