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科研人员相拥而泣。

  有的人用力捶打着控制台,发泄着积压了多年的压力。

  有的人则默默地擦着眼泪,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值得了……这么多年……都值得了……”

  是啊,值得了。

  为了这一刻,他们付出了太多太多。

  多少个不眠之夜,多少次失败的挫折,多少回看不到希望的绝望。

  今天,他们亲手铸造的利剑,向世界展露了它无与伦比的锋芒。

  陈易没有欢呼。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谭老的背影上。

  在一片狂喜的海洋里,老人安静得有些诡异。

  他就像一座沉默的雕像,一动不动。

  他的头微微仰着,望着屏幕上那艘沐浴在阳光下的银色战舰。

  脸上,似乎还带着欣慰的笑容。

  “谭老?”身旁的一名研究员,也发现了不对劲。

  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谭老没有任何回应。

  欢呼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向了这位带领他们创造奇迹的老人。

  不安的气氛,开始在空气中蔓延。

  陈易缓缓地走上前。

  他没有去探查谭老的脉搏,也没有去检查他的呼吸。

  他只是伸出手,轻轻地,为老人合上了那双已经失去神采,却依旧凝望着“定海号”的眼睛。

  然后,他转过身,面向所有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谭老……走了。”

  指挥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脸上的笑容还未完全褪去,就那么僵在了那里。

  走了?怎么会……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明明……明明我们已经成功了啊!

  “不……不可能!”

  一个年轻的研究员失声痛哭起来,跪倒在地。

  悲伤,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海啸,瞬间淹没了所有人。

  就在这时,指挥室的门被推开。

  周若琳走了进来。

  她看着眼前的一幕,看着那个如同丰碑般伫立的背影。

  眼神里没有惊愕,只有一片了然的悲伤。

  她走到谭老的身边,轻轻握住他已经冰冷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别哭了,孩子们。”

  她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走的时候,是带着笑的。”

  “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已经完成了。对他来说,没有遗憾了。”

  是啊,没有遗憾了。

  当看到“定海号”成功拦截目标的那一刻,他心中那股支撑着他的执念,便悄然消散了。

  执念一散,那早已油尽灯枯的身体,再也坚持不住了。

  他是在自己最辉煌的顶点,迎来了生命的终点。

  这或许,是一位英雄最好的归宿。

  三天后,国家礼堂。

  谭老的遗体,覆盖着鲜红的国旗,安放在大厅中央。

  哀乐低回。

  前来悼念的人,从礼堂内一直排到了外面的广场上。

  他们中有身居高位的将领,有学术界的泰斗。

  更多的,是那些素不相识,却自发前来的普通民众。

  同一时间,万里海疆之上。

  所有正在执行任务的海军军舰,无论型号,无论大小,都拉响了最高规格的汽笛。

  悠长而悲怆的笛声,响彻云霄。

  每一面飘扬的红旗,都缓缓降下了一半。

  这是这支深蓝海军,对它的铸剑人最崇高的敬意。

  悼念仪式结束后,按照谭老的遗嘱。

  他的骨灰,将由“定海号”承载,洒向他一生守护的那片大海。

  陈易作为随行人员,与周若琳一起登上了这艘凝聚了老人毕生心血的战舰。

  战舰缓缓驶离军港,向着深海而去。

  海风拂面。

  周若琳捧着那个骨灰盒,站在甲板上,神情平静。

  陈易就站在她的身旁,沉默不语。

  当战舰抵达指定海域,周若琳打开了骨灰盒。

  她抓起一把灰白色的粉末,迎着风,轻轻一扬。

  骨灰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融入了那片深蓝色的,广阔无垠的海洋。

  “老谭,回家了。”

  周若琳轻声说道,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去跟你最爱的大海,待在一起吧。”

  一捧,又一捧。

  直到盒中空无一物。

  陈易看着那些骨灰,在阳光下闪烁着最后的光芒,然后消失在波涛之中。

  他想起了那句横幅。

  “为大国铸剑,圆深蓝海军梦。”

  谭老,做到了。

  他用尽了自己的一生,为这个国家,为这个民族,铸造了一柄无人能敌的定海神剑。

  从此,这片深蓝,将由他亲自守护。

  回到岸上,周若琳要去处理后续的一些事务,两人便在码头告别。

  陈易望着远方,过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他也该回去了。

  不过在回海城之前,他得先去一趟军总医院。

  他的换洗衣物,还都扔在特需大楼的休息室里。

  ……

  半个小时后,军总医院。

  陈易轻车熟路地来到特需大楼,跟值班的护士打了声招呼,拿上自己的背包。

  然而,在他刚走出特需大楼门口时,一道身影忽然拦在了他面前,是那个中医老者。

  “陈医生,我叫吴长生,中医协会的。”

  “我们协会里,有几个老家伙,一直想见见你。”

  “见我?”陈易有些纳闷。

  “对,见你。”

  吴长生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你那手出神入化的针灸,还有那个神乎其神的方子。”

  “可是把我们这些老家伙给惊得不轻啊。”

  陈易这才恍然大悟。

  “吴老先生过誉了,只是尽了医生的本分而已。”

  陈易谦虚了一句。

  “哎,你这个小同志,还挺谦虚。”

  吴长生摆了摆手。

  “是不是本分,我们这些老家伙心里有数。”

  “走吧,跟我去一趟,他们可都等着急了。”

  吴长生说着,就很自然地拉住了陈易的胳膊,一副生怕他跑了的样子。

  陈易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吴老,我这还赶着回海城。”

  “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吴长生不容分说。

  “就在附近,车都备好了,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

  “见一面,就见一面。”

  看着老人热切的眼神,陈易实在不好拒绝。

  “……那好吧。”

  他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

  吴长生顿时喜笑颜开,拉着陈易就往停车场走去。

  一辆红旗轿车,静静地停在那里。

  司机早就等候多时,见两人过来,立刻下车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吴老。”

  “嗯。”吴长生应了一声,招呼着陈易上了车。

  轿车启动,平稳地驶出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