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易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你的底子不错,这是优势,但也是束缚。”

  “你之前学的,都是刚猛的路子,大开大合。”

  “而五禽戏,讲究的是内外兼修,刚柔并济。”

  “想学可以。”

  “从明天早上开始,你跟王滟兵、李二牛他们一起,从最基础的五禽戏开始。”

  听到陈易答应,何辰光的眼睛里,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那是一种压抑不住的喜悦。

  “是!谢谢陈医生!”

  他再次敬了个礼,声音比刚才还要洪亮。

  “去吧。”陈易摆摆手,推门走进了医务室。

  何辰光在门口又站了片刻,这才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离开。

  下午三点。

  陈易将给郑永红准备好的药材仔细打包好,装在一个军绿色的帆布包里。

  一共七副药,每一副都用牛皮纸分装。

  上面用记号笔标注了日期和煎服方法,一目了然。

  他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背上帆布包,准备出门前往**司令部。

  就在他的手刚刚碰到门把手的时候——

  “砰!”

  医务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一道身影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

  陈易定睛一看,瞳孔微微一缩。

  是李二牛。

  他那双眼睛。

  通红,肿胀,里面布满了血丝。

  大颗大颗的眼泪正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混合着尘土,划出两道狼狈的痕迹。

  “陈…陈医生……”

  李二牛张开嘴,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救…救命啊!”

  陈易眼疾手快,在他膝盖触地前的一瞬间,一把将他拽住。

  李二牛一米八几的大个子,一身的蛮力。

  此刻却软得像一滩烂泥,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了陈易的手臂上。

  “站直了!”陈易低喝一声。

  他扶着李二牛的胳膊,将他半拖半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天塌不下来。”

  陈易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

  “先擦擦脸,有话慢慢说。”

  “不管出了什么事,哭解决不了问题。”

  李二牛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两把,纸巾瞬间就变得又湿又脏。

  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是缺氧的鱼。

  “陈医生……”

  他终于稍微平复了一些,带着浓重的乡音,语无伦次地说了起来。

  “俺…俺刚才给俺娘打电话了……”

  “俺娘她…她……”

  说到这,他的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话也哽咽住了。

  陈易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耐心地等待着。

  他知道,对于李二牛这样不善言辞的人来说。

  把一件事情完整地叙述出来,尤其是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是多么困难。

  “俺**风湿……又犯了。”

  李二牛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

  “一到下雨天,俺们那儿就又湿又冷……她浑身都疼……钻心地疼。”

  “现在……现在连路都走不了了,一下床就摔跤……”

  “俺娘干了一辈子的农活,落了一身的病根,都是为了俺……”

  说着说着,这个铁塔一样的汉子,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手背上青筋暴起。

  那是对自己无能为力,无法替母亲分担痛苦的自责。

  “陈医生,俺知道您医术高,您是神医!”

  他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带着祈求的光。

  “俺求求您,您给俺娘开个方子吧!”

  “调理一下就行,只要能让她不那么疼,能下地走路就行!”

  “俺给您磕头了!”

  说着,他又挣扎着要站起来下跪。

  陈易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

  “我不是神医,只是个医生。”他的语气很平静。

  “而且,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我没有亲眼见到你母亲的情况,不能胡乱开药。”

  “这是对你母亲不负责任。”

  听到这话,李二牛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那…那咋办啊……”

  陈易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话锋一转。

  “不过,虽然不能开根治的药,但开一副调理药方,还是可以的。”

  “不能保证药到病除,但缓解疼痛,让她舒服一些,应该没问题。”

  李二牛的眼睛,噌地一下又亮了。

  “真…真的?”

  “真的!”陈易点头。

  “我现在就去给你抓药。”

  “你先去炊事班,找老马班长请个假,就说家里有急事,要出营一趟。”

  “我去**司令部送个东西,正好顺路,开车带你到市里。”

  “药钱…就收你个成本价。”

  一连串的话,让李二牛有些发懵。

  他愣愣地看着陈易,似乎没能完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

  “还愣着干什么?”

  陈易拍了拍他的肩膀。

  “快去请假,我在门口等你。”

  李二牛这才如梦初醒,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哎!谢谢陈医生!俺这就去!”

  他转身就往外跑,脚下生风。

  十分钟后。

  一辆军绿色的“勇士”越野车,缓缓驶离了铁拳团的营区。

  陈易握着方向盘,车子开得很稳。

  副驾驶上,李二牛坐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第一次坐车的小学生。

  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常服,脸也洗干净了,只是眼睛依旧有些红肿。

  车子穿过岗哨,驶上柏油马路,正式进入了东海市的城区。

  高楼大厦拔地而起,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车流如织,人声鼎沸。

  这一切,对于常年待在军营,老家又在偏远农村的李二牛来说,充满了新奇。

  他的眼睛几乎不够用,一会儿看看这边,一会儿看看那边。

  “陈医生,这城里…真排场。”他由衷地感叹道。

  陈易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将车开到市中心的一家邮局附近停下。

  “你进去把药寄了,地址写清楚,要加急的。”

  陈易从帆布包里拿出另一个用牛皮纸包好的药包递给他。

  “寄完就在门口等我,不要乱跑,我大概半个小时就回来。”

  “哎,俺知道了!”

  李二牛接过药包,像捧着什么宝贝一样,快步走进了邮局。

  陈易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这才重新发动车子,朝着东南**司令部的方向开去。

  司令部大院门口,站岗的哨兵荷枪实弹,神情严肃。

  陈易出示了证件,说明了来意。

  哨兵打了个电话进去,很快就有了回复。

  “同志,郑大校出去开会了,他交代过,如果您来了,把东西放在门岗就行。”

  “好的,麻烦了。”

  陈易将那个给郑永红准备的帆布包交给哨兵,登记签字后,便驱车离开。

  事情比预想的要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