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爸,真相不是你们猜测的那样。”王雪娇的声音突兀响起于黑暗中。

  王浮光与王信达同步爬起身,一起看向虚掩着的门口。

  这年代北方的冬天要烧煤炉子,晚上睡觉都不敢关闭严实门窗,必须留缝隙,预防煤气中毒。

  王家两口子睡在带火炕的主卧,隔着宽敞的客厅,对面次卧是王雪娇的闺房。

  不知何时,王雪娇爬了起来,站在爸妈卧室门口,不声不响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你这倒霉孩儿,二半夜不睡觉杵这里干啥?”王浮光穿着秋衣秋裤下炕,搀扶闺女:

  “身上还没好利索,乱跑个啥?”

  王雪娇随母亲上了炕,轻声解释:

  “晚上林熹微给的灵丹妙药水喝多了,刚才起夜了。”

  林熹微与秦南城从姚家过来以后,顺带手给王信达倒了两碗灵泉水。

  还叮嘱他,一碗给王雪娇喝,一碗王信达自己喝。

  喝人嘴软,导致王信达与王雪娇父女俩齐刷刷沉默下来。

  特别是王信达,自己这个怪病困扰许多年了,各大医院的专家分批次会诊了好几拨,都拿这个病没办法。

  王雪娇晚上就对灵丹妙药水赞不绝口,说它治疗效果奇佳,自己目前的状态就很好,根本不像刚动过手术的人。

  以至于,王信达对这个药水寄予厚望,奢望可以治好自己。

  空气安静到落针可闻。

  几秒后,王浮光叹气:“这个林熹微呐还真是复杂,饶是我……都看不透她的行事风格。”

  她感激林熹微的慷慨,也无奈于林熹微对王雪娇曾经的伤害。

  “妈,那个事情不怪人林熹微,是我自己犯了错。”

  王雪娇原原本本说了凤凰岛发生的事情,听得王家两口子一个比一个火大!

  王浮光反应最为激烈:“我就知道!一定是丁辉那个王八羔子有问题,呵,还真是他!”

  林熹微的形象成功在王家两口子心目中洗干净,问题焦点又来到渣男丁辉。

  王信达毕竟是男人,想问题简单一些:“雪娇,丁辉经常家暴你?”

  在他的理解里,丁辉应该是打自己闺女,自然而然没往X虐待方面想。

  他毕竟是父亲,王雪娇不好明摆着跟他说,索性,只能点点头。

  王浮光经常飞国外,很多光怪陆离的现象都有了解,自然理解深刻一些:

  “依我看,比他家暴雪娇还要恶劣!这情况绝不能姑息丁辉,咱必须跟他们家掰扯掰扯。”

  ……

  “妈,算了。”王雪娇隐瞒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自己落的胎……并非丁辉的孩子。

  如果爸妈带她去丁家闹,丁辉必定撕破脸抖搂一切,到时候反而自己被对方拿捏把柄。

  “不能就这么算了!”王浮光性格极为要强,义愤填膺怒叱:

  “丁辉这种人渣,必须让两家人都看清楚他的真面目,哦,对,也要喊上他姥爷跟姥姥,反了天了,欺负到我们头上。”

  王信达更是气到手抖,恨恨在被子上捶了一拳:“对!必须出这口恶气!”

  王雪娇连忙阻止:“事情太复杂,内里弯弯绕绕太多,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咱们还是作罢吧。”

  “不能作罢!”王浮光坐正身体,面对着闺女,苦口婆心劝诫:

  “你明天就跟我们上丁家去,甭管好歹,咱必须讨要一个说法。”

  强势如王浮光,最不愿意的就是吃亏。

  “你俩先别急,且听我说完。”王雪娇一阵阵的心累,叹气:

  “首先,咱家有头有脸,我这个事情……也不是啥光彩的好事儿,暗中处理了就行。”

  “其次,把丁辉与丁家逼急了,他不离婚咋搞?硬生生拖着我,越拖我年纪越大,岂不是影响二婚?”

  “再次,咱家跟姚家关系那么好,算是世交了,真要撕破脸……怕是两败俱伤。”

  “所以,我总结了应对策略,尽早跟丁辉离婚,越快越好,以免夜长梦多。”

  “哦,对!你们帮我把丁澄祺的抚养权争过来。”

  王雪娇掷地有声、冷静理智的一条条总结,又一次让父母沉默下来。

  屋外客厅里,火炉子闷着蜂窝煤,热量源源不断通过烟筒输入主卧的火炕,却怎么也暖不热王家父母的心。

  “唉!这个事儿吧咋就成了这副模样……”王信达急得薅头发。

  “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王浮光迈过脸,抬手撑在额头上:

  “丁澄祺抚养权肯定得争取过来,至于那个王八犊子……”

  说到丁辉,王浮光也犯愁,到底是外孙的亲爹,让她有些投鼠忌器,再者,两家真要彻底撕破脸,那更是名誉上两败俱伤。

  一家三口都处于黑暗之中,王浮光也晓得闺女看不清自己的脸,可她还是不想让王雪娇察觉自己流泪了。

  王浮光心头堵得慌,眼泪滴答滴答砸到被褥上,下巴都在颤抖。

  身为亲妈,她现在根本没有责备闺女的心思,更不会说“活该”这种恶毒字眼。

  王雪娇秉性如此,心地善良不是错,遇人不淑也不能全怪她,真正有错、有罪的人,难道不是欺凌善良之人的恶人?!

  王浮光憎恨丁辉!

  恨不能将丁辉剥皮抽筋,弄死拉倒!

  ……

  谈话结束,王雪娇回了自己屋。

  火炕之上,又剩王浮光与王信达,黑暗中相顾无言。

  约莫过了两分钟,王浮光的啜泣声隐约传来,惹得王信达支棱起来蛄蛹过来:

  “咋哭了?你瞅瞅你,平时自诩铁娘子,咋能为了这个事情掉金豆子嘛。”

  他们是从战火年代携手走过来的爱情,血色浪漫,生死相依。

  哪怕奔六十了,俩人也经常自然而然拥抱彼此。

  王信达抱着妻子拍了拍,安抚:“甭哭、甭哭!心里要是憋得慌,你、你咬我一口?”

  王浮光破涕为笑,轻轻推搡丈夫一把,笑骂:“老不正经。”

  至此,气氛才算缓和下来。

  事情过于复杂,两口子默契十足暂且不讨论。

  王浮光话题一转:“明早你去溜达时,给林熹微买巷子口那家油条,还有那个回民老马牛肉丸子汤,味儿特正宗,一并给熹微尝尝鲜。”

  王信达见妻子转圜了情绪,禁不住也在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嘻嘻一笑,问:“要不要给她拎一份豆汁儿?”

  王浮光自己也闷声笑:“你瞅瞅你,老不正经蔫坏蔫坏,哪个外地人能喝惯豆汁儿?”

  被两口子安排了豆汁儿的林熹微,正在灯下数钱:

  “一十二十三十四十……1001元,嘿,有点意思。”

  姚胜利塞给林熹微的红包,一共装了一千零一块,此刻,她在灯下披着被子数啊数。

  “行了、行了,小财迷,冷哇哇的天气,抓紧躺下睡。”秦南城笑骂她。

  “南城,这个数字怪有意思哩,老姚这是说我‘千里挑一’,对吧?”林熹微配得感极其高:

  “老姚真有眼光,我这个儿媳妇何止是千里挑一,我简直是千万人里挑一个的旷世奇才!”

  “哈哈哈!”秦南城被她撅起的小嘴逗得开怀不已,视线紧紧盯着那叭叭叭的小嘴,想亲……

  “哎,南城,我……呜!”林熹微一抬头,秦南城微凉的双唇径直堵了上来。

  给林熹微急得啊,小拳拳捶他硬邦邦的胸膛,推搡几次,都没能脱困。

  秦南城贪婪亲吻她,竟是越亲越投入,强势尝试着撬开她的唇齿。

  林熹微趁机咬了他的嘴唇:“你疯了?”

  林熹微呼吸很是紊乱,一双雾蒙蒙的桃花眼在灯下格外**,这是被秦南城亲出来的效果。

  每次她动情,眼睛最是好看,秦南城百看不厌:

  “门锁了,没人会进来,熹微,我……”

  “睡觉!”林熹微勾着他的脖子,摔跤一般把人摁倒:

  “我困了,真的呢,超级超级困,晚安呀!(≧??≦)??”

  ……

  翌日。

  两口子按时间点起床,来到院子里的水龙头跟前,准备刷牙洗脸。

  王雪娇竟是比他们还要早,在水龙头底下燃了一堆火,引得林熹微好奇不已:

  “嘿,雪娇姐,这是干啥呢?”

  “起来了?”王雪娇蹲在地上照顾火堆,抽空抬头看一眼他们,解释:

  “昨个夜里温度太低,这水龙头又给冻上了,我打一堆火,给它烤一烤,稍等,马上就能化了冰。”

  “哎呀,你还没完全康复呢,快起来,让南城搞。”林熹微把王雪娇拉扯起来,回看一眼秦南城。

  使用自己老公,林熹微那叫一个爽快。

  秦南城二话不说,蹲下来,接手了王雪娇的任务。

  王雪娇轻盈起身,笑逐颜开:“我身体状态倍儿棒,哪哪儿都不疼了,没事人一样。”

  林熹微自然清楚咋回事:“嗯,我那药水修复功效果真厉害,哦,对了,王叔呢?早上我再给你们各自准备一碗药水。”

  “我爸去买早点了,给你尝一尝老京都特色早点,嘿嘿!”

  王雪娇先是回答问题,而后表示感谢:

  “熹微,谢谢你,喝你那么多灵丹妙药水,搞得我怪不好意思哩。”

  “这有啥,我多的是……”

  林熹微刚开口,就听王信达的声音自月门传来:

  “琳子,躲这里干啥?总不能听墙角吧!”

  水池子边上的三人齐刷刷看过去,果真是黄利琳躲在门外听墙角,大清早,也不晓得这家伙又来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