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悄无声息

  “天爷啊...”雪花低声惊呼,“这可怎么办...万一真像那些人说的,大人岂不是...”

  比起雪花的惊恐,侧屋里的女子们全都面露兴奋之色,

  她们就是为了这场好戏而来的,

  秦越不断缩减朝廷对宗室的支出,并且增加对世家高门的税收,使得许多世家不得不退田于民,损失惨重,

  各项政令陆续出台,叫他们日子根本过不下去,这样的人继续在台上,只会毁了大启的百年社稷。

  突然一片碎片掉到了阿沐面前,落下时恰好蹭过她的手背,

  好像是木梁的漆片脱落了。

  她拾起来,抬头望,似乎在房梁的阴影里藏着一个身影,

  不,

  不止一个...

  她心脏猛地跳到了嗓子眼, 手心沁出冷汗,再朝外看去,似乎梁上也埋伏着刺客。

  梁影晃动间,像是随时会扑下来的猛兽。

  屋外殿中,众人怒声震天,言辞交锋不休,谁都没有注意到头顶的动静,就看正门被推开,又有亲王走了进来,不愿错过这场对摄政王的审判。

  大门哐当一声被关上,

  大殿顿时昏暗下来。

  关门杀狗的时间到了。

  眼看众人到齐,秦越抬起手,没有戳破手指,而是在众人的注视下扬起唇角,打了个响指。

  啪。

  数十暗卫从梁上而下,落下瞬间刀已出鞘,

  阿沐看见刺眼的刀光闪过,鲜红的血从身体里飙出,一道道的红,一声声的惨叫,

  回过神的人立刻向大门逃去,大门却被从外面踹开,持刀侍卫抽刀捅入,

  偌大的殿堂,眨眼变成猩红的地狱,身后传来女子们的尖叫,

  阿沐猛然转头,三个黑衣刺客手持**,像杀鸡一样割断了她们的喉咙,

  阿沐吓得魂飞魄散,喉咙里像被人捏住一般,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眼前的血腥让她腿脚发软,背脊一阵冰凉,她下意识往后退,不慎撞到屏风,屏风轰然倒下,

  刺客握紧**,猛地扑向她,

  阿沐心口骤缩,几乎以为这一下便要交代在殿中,一股力道把她推出门外,雪花尖叫着推开了她,

  小小的身躯软在了地上,鲜血从喉咙口涌出来,雪花捂着脖子,眼泪一个劲地朝外流,

  她看着她,眼中满是绝望和后悔。

  十五岁,无限可能的年纪,日子才刚刚变好,就在这一刀之间烟消云散。

  阿沐全身剧烈地发着抖,身子僵住,眼睁睁地看着刺客朝她逼近,是将她误当成宗亲之女了...

  大殿中央,秦越注意到侧屋的变故,他拿起地上的长刀,用力朝她的方向投掷,准确无误地贯穿了刺客的胸膛。

  光天化日下的屠戮结束,

  血流成河,门窗被染成红色,身着华服的尸身堆叠在门口,一个垒着一个,堵住了逃生的路。

  剧烈的血腥味让男人呼吸变得急促,他喉头不住地翻滚,眼压凶光,犹如从地狱爬出的修罗,手提长剑,一步步朝阿沐走来,

  刀尖划着地面,拉出一条红线,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发出刺耳的声音。

  秦越扔了刀剑,单膝跪在地上,朝阿沐伸出手,

  “不要怕,我告诉你真相...”

  他的声音沙哑,阿沐摇着头,满眼是泪,挣扎着向后退去,

  男人倾身向前抓住她的手腕,将发着抖的她拽起,手牵着手,带到了那个装着清水的水缸边。

  四周是满地的尸身,小皇帝的那滴血珠悬浮在中央。

  秦越割破手指,滴了进去。

  血珠不相融,

  他不是孩子的父亲。

  只不过来寻求真相的三百多人再也不会知道了。

  “我告诉过你的...”秦越抱住他,指腹摩挲她的肩头,声音温柔,“我告诉过你我不是...可你不信我...我不在乎旁人怎么想,我只要你信我...”

  阿沐全身抖得厉害,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男人的怀抱很暖,但她通体发寒。

  她害怕得想要挣脱,想要逃开,可四肢像被抽干了力气,连动一下都难,只能在他怀里瑟缩,眼神满是恐惧与绝望。

  秦越将她打横抱起,带进了一间干净的屋子,放到了榻上,

  关上门的一刹那,昏暗和寂静同时铺天盖地地压来。

  血腥味很重,男人身子很烫,

  她的衣襟被扯开,秦越捉住她的手,含()住她的耳珠,沙哑道:“阿沐...阿沐...帮帮哥哥...”

  她闭上眼,认命般的瘫软在他怀里。

  ...

  大殿的血水被冲刷干净,

  大启宗亲因为集体中了“酒曲之毒”而身亡,被草席一裹薄葬到了某处地方,

  数不尽的银子充盈了国库,东岸的亲王势力被铲除,赈灾款很快落到了实处,漕运和城防也陆续开工,被兼并的土地分还给了百姓,

  秦越给这个摇摇欲坠的大启又续上了至少百年寿数。但无人在意枉死在宫变中的无辜宫人。

  转眼间,阿沐肚里的孩子八个月了。

  一碗落胎药被送到了阿沐面前,男人在她身前缓缓跪下,眼中满是痛苦,

  他将碎发刮到她耳后,亲手送上了即将抹杀他们骨肉的汤药。

  “滚。”

  阿沐冷冷地开口。

  秦越闭了闭眼,喉头滚动,再睁开时竟然带着泪光。

  “阿沐...孩子已经没了,若不流出来,你的身子会撑不住的...”

  男人的话让阿沐死水一般的眼中泛起苦痛,她咬着唇,拼命夹住那一汪泪。

  一眨,还是落了下来,掉进了碗中。

  她的孩子胎死腹中。

  宫廷屠戮的天过后,她接连十日无法入睡,

  一闭眼就是满眼的红,作呕的血腥味似乎一直萦绕在她鼻尖,稍一闻嗅,就让她忍不住地吐出酸水。

  之后她卧病在床,发了许久的高烧,在一次剧烈的腹痛后,孩子再也不动了。

  “他还在。”阿沐执拗地开口,“我昨晚还梦到他了,他穿着蓝色小袄,蹦蹦跳跳地喊我阿娘。太医乱说,我的孩子还在。”

  太医交代,死胎必须在一日之内流出。

  阿沐拒绝喝药,秦越放下汤碗,拨弄了几下熏香,

  他的手在颤抖,

  袅袅白烟升起,曾经用于迷晕她,轻薄她的迷香,此时化身成了救她性命的稻草。

  阿沐像被抽了骨头一样倒在床上,

  秦越将她抱进怀中,掐住下颌,稍稍抬高,一口口将药渡进了她的口中。

  汤药见底,

  一道裂痕出现在白瓷碗上,

  啪。

  碎瓷炸裂开来,细长的血流顺着手心蔓延到手臂,

  同样的深红从阿沐腿间流出,浸湿了床榻,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