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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国首都,已成天罗地网。

  一层无形无质,却足以隔绝一切空间波动的“天幕”系统,如神罚之碗倒扣而下,将这座钢铁巨兽彻底封死。

  街头巷尾,杀气腾腾。

  荷枪实弹的巡城使与神情冰冷的武道局专员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挤出水来。

  城门检查站,一辆平平无奇的磁悬浮出租车被拦下。

  车窗滑落,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身份凭证。”巡城使队长的声音,是金属摩擦的质感。

  车里的陈洛,指尖一弹。

  一枚漆黑的金属令牌划出一道弧线,落入队长手中。

  令牌上,一轮猩红的弯月徽记,仿佛活物般呼**不祥。

  队长面无表情地将令牌放在扫描仪上。

  “滴——”

  屏幕亮起的光,映得他瞳孔剧烈收缩。

  【身份:血月会特派顾问】

  【权限:甲等】

  【指令:无条件放行】

  队长身体猛地一僵,抬头再看陈洛时,眼神已从审视,彻底化为了敬畏。

  他以一个标准的军礼,双手将令牌奉还,腰弯成了九十度。

  “大人,请!”

  出租车无声地滑入车流,像一滴墨,汇入了浑浊的江河。

  后座,白芷的脸贴着冰冷的车窗,看着外面那座戒备森严的钢铁丛林,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陈洛将两人安置在下城区一间破旧旅馆。

  这里是城市的暗面,空气中混杂着机油、酒精与绝望的味道。

  但他选择这里,并非因为廉价,而是因为这家旅馆的主人,欠过他一条命。

  陈洛随手布下一个法阵,阵纹没入墙壁,整个房间的气息瞬间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又在昏迷的李青身上贴了几道以寿元催动的符箓,稳住他最后一丝生机。

  “待在这里,不要出门,不要相信任何人。”陈洛的语气不容置疑。

  白芷抱着双膝,蜷缩在床脚的阴影里,像一只被世界抛弃的小兽,用力地点了点头。

  陈洛独自离开。

  半小时后,他站在一座悬浮于首都千米高空的奢华会所前。

  天空之城。

  整座建筑由反重力符文托举,通体是晶莹剔透的灵能水晶,在夜色中散发着梦幻般的光芒。

  无数衣着华贵的武者,乘坐着私家飞行器降落在入口的白玉平台上,谈笑风生。

  陈洛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破旧道袍,在一群珠光宝气的宾客中,像个走错片场的拾荒者。

  他走向入口,血月会的令牌再次出现。

  接待侍者脸上的职业化微笑凝固了一瞬,随即变得无比谦卑,深深鞠躬,将他迎了进去。

  金碧辉煌的大厅内,一个清冷的身影撞入他的视线。

  苏婉儿。

  她一袭剪裁得体的黑色晚礼服,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

  当她看见陈洛时,那双总是平静如秋水的眼眸里,瞬间掀起了风暴。

  震惊,不解,还有一抹连她自己都无法分辨的担忧。

  陈洛却像没事人一样,从路过的侍者托盘里端起一杯香槟,摇了摇,懒洋洋地朝她走去。

  “苏老师,好久不见。”

  他抿了口酒,咂咂嘴,一脸嫌弃。

  “你也来凑热闹?”

  这句轻佻的问候,像一根无形的针,刺破了苏婉儿强撑的镇定。

  她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一个嚣张的嗓音炸响,打破了两人间的诡异气氛。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东海学院那个偷鸡摸狗,被开除的废物道士吗?”

  周家大少,周承宇,在一群狐朋狗友的簇拥下,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他身边,还跟着金家的继承人,那个曾被陈洛一脚踹飞的纨绔。

  真是,故人齐聚。

  “这种地方,也是你这种臭虫能钻进来的?”周承宇用审视**的目光,从上到下扫视着陈洛,“保安呢?还不快把这捡破烂的轰出去,别脏了大家的眼!”

  周围的宾客纷纷侧目,脸上挂着看好戏的笑容。

  陈洛脸上看不到丝毫怒意。

  他甚至没去看周承宇,只是将杯中剩下的香槟一饮而尽,然后把空酒杯,随手塞进了旁边一个金家子弟的西装口袋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头,看向周承宇。

  脸上,忽然绽开一个灿烂到晃眼的笑容。

  他缓步上前,凑到周承宇耳边,用一种老友叙旧般的亲切口吻,轻声说了一句话。

  那声音很轻,轻到只有风和周承宇能听见。

  “你父亲的绝症,是不是最近又加重了?”

  周承宇脸上那嚣张跋扈的狞笑,瞬间凝固。

  他的瞳孔,在刹那间缩成一个最危险的针尖。

  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变得比死人还要惨白。

  一层细密的冷汗,瞬间浸透了他昂贵的礼服。

  陈洛笑了笑,像个没事人一样,伸手拍了拍他僵硬如石雕的肩膀。

  “节哀。”

  说完,他不再理会这座活着的雕像,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他施施然地,走向了那灯火辉煌,即将上演好戏的拍卖会场深处。

  那颗当初种在“镇国”剑上的“腐烂规则”之种,已经在帝国的权力顶层,悄然生根。

  茁壮发芽了。

  一场针对所有敌人的盛大清算。

  今夜,仅仅是开胃菜。

  周承宇脸上的嚣张,凝固了。

  那表情像一个被瞬间冻结的蓝色哈塞给浪头,僵在最高点,滑稽而可悲。

  陈洛那句轻飘飘的问话,每一个字都化作淬毒的钢针,扎进他最脆弱的神经。

  他父亲的病……

  那是周家最深、最黑暗的秘密。

  是动用了一切现代科技与古武秘法都无法遏制的腐烂,是悬在整个家族头顶,随时会斩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这个被逐出师门的废物,这个底层的臭虫。

  他怎么会知道?!

  周承宇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战栗,那不是愤怒,是恐惧。

  一种被未知存在扼住喉咙,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冰冷恐惧。

  他死死盯着陈洛那张挂着无辜笑容的脸,那双一半神圣、一半深渊的眼睛。

  那不是人的眼睛。

  那是恶鬼在凝视着自己的下一份祭品。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却挤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哎,你看你,脸都白了。”

  陈洛一脸关切,甚至还善意地伸出手,似乎想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

  “别碰我!”

  周承宇像被烧红的烙铁烫到,发出一声破音的尖叫,身体的反应快过了大脑!

  他猛地后退,一**撞翻了身后的香槟塔。

  哗啦——!

  玻璃杯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瞬间将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他完全顾不上狼狈,也顾不上身后那群早已看傻了的狐朋狗友。

  周承宇手脚并用地从酒水中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冲向门口。

  那背影,活像一只见了索命无常的耗子。

  整个大厅,一片死寂。

  刚才还满脸讥讽,准备看好戏的世家子弟们,此刻脸上的表情,比调色盘还要精彩。

  他们面面相觑,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同款的惊骇与不解。

  周承宇是什么货色,他们再清楚不过。

  一个能把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周家大少,只用一句话就吓成这副德行的存在……

  到底是什么怪物?

  这个被传言逐出师门的废物道士,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一时间,无数道混杂着忌惮、审视与探究的目光,如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落在了陈洛身上。

  他却浑不在意。

  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他施施然转身,准备走向拍卖会场。

  一只冰凉的手,却抓住了他的手腕。

  “跟我来。”

  苏婉儿的声音清冷,却藏着一丝无法压抑的颤抖。

  她不给陈洛拒绝的机会,拉着他穿过诡异的人群,快步走进一处无人的露台。

  夜风微凉,吹起她额前的发丝,也吹乱了她故作镇定的心。

  “你到底是谁?”

  苏婉儿松开手,那双总是平静如水的眼眸里,此刻写满了挣扎与困惑。

  “你和血月会,是什么关系?”

  “你知不知道军部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整个首都现在就是一座巨大的牢笼!”

  陈洛倚在栏杆上,俯瞰着下方川流不息的浮空车灯火,那片钢铁森林的繁华,在他眼中,仿佛一幅与自己无关的画卷。

  “苏老师,你这么关心我,我会误会的。”

  他转过头,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标志性的,骚气又欠揍的笑容。

  “是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陈洛!”

  苏婉儿的声音陡然拔高,随即又死死压低,带着几分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哀求。

  “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想干什么?这里不是东海学院,你这样是在玩火!”

  “玩火?”

  陈洛笑了,他凑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呼吸可闻。

  他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那股清冷的,如同雪后青松的淡淡香气。

  “苏老师,你没发现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像恶魔的低语。

  “最近首都的天气,好像特别干燥。”

  “很多人火气都很大,容易肝火旺盛,夜不能寐,手脚冰凉……”

  他顿了顿,看着苏婉儿骤然变化的脸色,补上了最后一刀。

  “甚至……咳血。”

  他每说一个词,苏婉儿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这些症状!

  她最近听得太多了!

  她的父亲,苏家的家主,最近就请遍了名医,却对一种突如其来的“怪病”束手无策!

  而据她所知,出现类似症状的,远不止苏家一家!

  一个荒诞而恐怖的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生,几乎要撑爆她的理智。

  “是你……”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陈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只是直起身,重新拉开距离,脸上露出一副“我只是个路过的热心市民,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表情。

  “拍卖会要开始了。”

  “再不进去,好东西都被人抢光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下苏婉-儿一个人站在原地,被冰冷的夜风吹得浑身发凉,如坠冰窟。

  拍卖会场内,早已座无虚席。

  穹顶是模拟的璀璨星河,下方是天鹅绒铺就的座椅,每一张椅子都代表着帝国金字塔尖的一股势力。

  陈洛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苏婉儿犹豫再三,还是像个尽职尽责的监护人,坐在了他身旁。

  “下面,是第一件拍品,来自南海深渊的‘千年血珊瑚’!起拍价,三千万帝国币!”

  主持人话音刚落,场内便响起此起彼伏的竞价声。

  “三千五百万!”

  “金家出四千万!”

  “我周家出五千万!”

  气氛瞬间被点燃。

  陈洛却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在他那只漆黑的右眼里,这些所谓的珍宝,不过是一团团散发着不同光晕的能量体。

  那株血珊瑚上,确实缠绕着浓郁的气血之力,但其根部,却附着着一缕极其微弱的,属于某个海洋凶兽的怨念。

  长期佩戴,轻则气血逆行,重则走火入魔。

  “一群蠢货。”

  陈洛在心里默默评价。

  他的目光,像一台无情的扫描仪,扫过全场。

  金家那个纨绔,头顶的气运如同风中残烛,偏偏还在那上蹿下跳,嫌死得不够快。

  苏家那边,被一片灰败的病气笼罩,但深处却有一道坚韧的金光护持,根基未损,尚有转机。

  而之前被他吓跑的周承宇,他们家的包厢里,一股浓郁的黑气几乎凝成实质,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正张着血盆大口。

  陈洛的视线,最终锁定在了前排一个正志得意满,与周家子弟谈笑风生的年轻人身上。

  那是王家的大少,一个依附于周家的小家族,平日里最是嚣张跋扈。

  “就你了。”

  陈洛心中默念,权当是开胃小菜。

  几轮竞拍过后,一件不算起眼的拍品被呈了上来——一块据说是从某个上古遗迹中挖出的“悟道石”。

  王家大少对此物志在必得,接连举牌,价格一路飙升,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一亿两千万!”

  他得意洋洋地报出最终价,环顾四周,享受着众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

  就在主持人即将落槌的瞬间。

  陈洛的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了一下。

  他那只漆黑的右眼,深渊般的旋涡,悄然转动。

  “气运熔炉,发动。”

  一股无形的力量,顺着冥冥中的因果线,精准地轰击在了王家大少那本就虚浮的气运之上。

  嗡——

  王家大少正准备起身,接受众人的祝贺,他口袋里的个人终端却疯狂震动起来。

  他皱着眉接通,下一秒,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

  “什么?!”

  他失声尖叫,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声音凄厉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海外的灵矿被海族突袭了?!资金链全断了?!”

  他的喊声,在安静的会场里格外刺耳。

  全场哗然。

  王家大少面如死灰,在一片幸灾乐祸的哄笑声中,连句场面话都说不出,羞愤欲绝地冲出了会场。

  【叮!掠夺目标气运值350点!】

  【绝望的品质不错,已转化为优质燃料。】

  【获得寿元:99天!】

  陈洛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在心里吹了声口哨。

  这韭菜割得,比看风水来钱快多了。

  身旁的苏婉儿,秀眉紧蹙。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王家的倒台太过巧合,就像是被人精心安排的一出戏。

  可她又找不到任何证据,只能将那双警惕的眼眸,更紧地锁在身旁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身上。

  就在这时,台上的主持人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而郑重的语气,高声宣布:

  “各位来宾,感谢各位的耐心等待!”

  “接下来,将要登场的,是本次‘天空之城’拍卖会的压轴重宝之一!”

  “——来自‘归墟’的遗物,蕴**无尽生命奥秘的……”

  “远古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