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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高尖锐的唱报听在胡亥耳中犹如天籁。

  他已脱口的“汪”声立马收住,**眼泪便向那道在众人拱卫下,挺拔威严的身影扑了过去。

  “父皇!”

  泪水打湿了地面,凄婉的声音更是让人闻之心碎。

  嬴政脚步一顿。

  在看到胡亥那肿胀如猪头的样子,脸色一寒:“怎么被打成这样?”

  嬴政的声音虽冰冷,但却让委屈的胡亥找到了宣泄口。

  他顾不得形象。

  抱着嬴政大腿就嚎:“父皇,兄长他疯了,他不光带人要抢拆儿臣府邸,更是当众掌掴儿臣、逼儿臣学犬吠,父皇您可一定要为儿臣做主啊!”

  嬴政到来,现场包括虞子期再无人敢有任何动作。

  要说唯一不在乎的,便只有那依旧再挥舞着“八十”大锤的戚家军。

  除扶苏命令。

  他们谁都不放在眼里,包括始皇帝嬴政。

  而此刻的咚!咚!声,更是让在本已安静下来的现场显得格外刺耳。

  “父皇,您看到了,他们还在拆。”

  胡亥声泪俱下的控诉:“他们这拆的不是儿臣府邸,他们这是在拆我大秦脸面啊!”

  嬴政嘴角一抽,尤其是在看到那一百戚家军手中黑洞洞的火铳枪口,他眉头更是被挤成了一个“川”字。

  “扶苏,这些……都是你带来的?”

  “回父皇。”

  扶苏气定神闲的上前:“这些‘仙军’确是由儿臣所请,专为儿臣寻回虞姬而来。”

  “虞姬?”

  嬴政眉头一挑,将询问的目光落回胡亥身上。

  此前他接到尉缭奏报,只说扶苏要请命教训胡亥便匆匆赶来,根本不清楚其中细节。

  但现在这……

  “父皇,儿臣不知道,是他冤枉儿臣!”

  胡亥情绪激动的辩解:“儿臣正与赵将军在府中饮酒,这扶苏不分青红皂白带人过来便强拆儿臣府邸,说什么儿臣与赵将军掠走了虞姬,儿臣不过阻拦两句就被他打成这样,赵将军更是……”

  瞥了一眼血肉模糊的赵佗,胡亥一个激灵。

  嬴政也看到了整条手臂被削到只剩骨头的赵佗,脸色愈发难看。

  “赵佗明知儿臣携父皇亲赐秦王玺,却依旧率兵阻拦,儿臣只是对其依法惩戒。”

  扶苏的一句话,差点没把从新看到希望,挣扎着想要哀嚎请命的赵佗给噎死。

  他怨毒的剜了扶苏一眼,悲鸣嘶吼:“陛下,臣根本不知,臣冤枉……”

  “虞姬便是被此人掠走。”

  扶苏又补充了一句,刺激得赵佗愈发激动。

  他拼命蠕动着身子,将那被削成白骨的左臂展露出来,凄厉嘶吼:“陛下,臣冤枉,臣冤枉啊!臣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做这等以下犯上的忤逆之举,扶苏公子他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还请陛下您为臣做主!”

  嬴政头都大了。

  他根本没想到。

  自己不过就是将秦王玺交给扶苏,想逼着他多干点活,结果才几天的功夫就弄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这混账小子……不能让朕省点心?

  气恼的瞪了扶苏一眼,嬴政**太阳穴看向还在抡锤的戚家军:“暂且让他们停下再说。”

  胡亥有一句话说的不错。

  这哪里是在拆他的府邸?分明就是大锤砸朕的脸面!

  若非指挥这些人的是扶苏。

  若非这些抡大锤的是戚家军。

  以嬴政性格,早就下令调集全城兵马将他们拿下了。

  “未寻回虞姬,儿臣不敢从命。”

  扶苏的话犹如惊雷,让包括还在哭嚎的胡亥都露出骇然神色。

  他刚刚……拒绝了始皇帝的命令?

  他……疯了!?

  未曾想到扶苏竟会当众否决自己,嬴政也是一愣,继而沉下脸:“你说什么?”

  “虞姬乃儿臣未过门的妻子。”

  扶苏毫不退缩,直视嬴政那一对深沉的双眸:“未能护她周全,儿臣已内疚不已,今无论如何儿臣必要将她安然寻回方可心安。”

  “若因此惹父皇不满……”

  扶苏将秦王玺双手上呈,躬身长拜:“儿臣愿交回秦王玺,以平父皇怒火。”

  “你!!”

  嬴政被气笑了。

  这混账小子。

  朕还说,怎得几天不见,又变回以前那种无论朕说什么都要与朕唱反调的性子。

  闹了半天……在这等着朕呢?

  想借此交还秦王玺,来逃避朕交代给你的政务责任?做梦去吧!

  嬴政在揣摩着扶苏的心思。

  但他不语的反应,还有那一抹冷笑,落在胡亥眼里这分明就是怒极反笑,被气到说不出话来。

  胡亥再度来了精神。

  他站起身来,大义凌然的指向扶苏怒斥:“放肆!扶苏,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父皇?有没有我大秦皇权尊严?”

  “你……你竟敢公然违抗父皇命令?难道你以为,仅交出秦王玺就够了吗?”

  他义愤填膺的转身:“父皇,儿臣请命,立刻将扶……啊!父皇您为何打我?”

  话没说完。

  本就肿胀的面颊上又挨了一下,胡亥麻了。

  “滚一边去。”

  嬴政懒得搭理他,一把推开,冷笑着看向扶苏:“你当真心意已决?”

  “君子立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儒家常言忠、孝、仁、义、礼、智、信。”

  “虽忠在前、孝于后,信仅为末。”

  “然!在儿臣看来,儿臣既与虞姬有婚为约,那么便已立信于世。”

  “若连最末的信都不可守,又何言忠孝?又有何面目立于这天地之间,行君子事?”

  “故!儿臣宁愿为虞姬一人顶撞父皇,乃至与此天下为敌。”

  “好!好!”

  嬴政又笑了。

  不过这一次他笑得十分开怀。

  “不想,我儿竟还有古之君子风。”

  “父皇?”

  胡亥彻底傻眼。

  你这是老糊涂了吗?

  他在众目睽睽下,公然违抗你的命令,你还夸赞他?

  难不成……父皇他不信法家,改信儒家这套了?那今后我也这么做?

  “说吧,你究竟怎么打算的?”

  依旧不理睬胡亥,嬴政对扶苏的态度大为转变,十分有耐心的问道。

  “儿臣已派人去往城内各地搜寻虞姬下落。”

  “但在未寻回虞姬之前,儿臣不会停止眼下的行动。”

  扶苏恭顺答道。

  “父皇,不能啊!儿臣的府邸若真被他给拆了,那咱们大秦的颜面往哪搁?”

  还在臆想的胡亥被唤醒,再度哀嚎起来。

  一直都保持沉默的赵高也忍不住了。

  他小心上前:“陛下,老奴也以为,纵扶苏公子护妻心切,也万万不能让他再这么拆下去了。”

  “毕竟……”

  瞥了一眼外围被禁军阻拦,却依旧不肯散去的人群:“这么多人看着,恐损陛下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