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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去。”

  程斐然回答得十分果断。

  她就剩一百来天的活头,还相亲?

  父亲冷峻的脸上,露出难色,迟疑片刻后,说道:“爸爸看那小伙子不错,就先应了,并不是想要逼你,你见过不喜欢的话,拒绝了就是。”

  “你已经答应了?”

  她不自觉提高了音量,她这一吼,在人前强势而高冷的父亲,脸上竟流露出刹那的委屈与忐忑。

  “是上次你说想结婚,爸爸才帮你留意了人选。”

  程斐然想起来,的确,要结婚,是她自己说的。

  陆之尧给她递喜帖的那天,她一个人跑到地下室的酒窖,喝了好多酒。

  父亲来看她,她像小时候一样,趴在爸爸肩膀上,鼻涕眼泪弄湿了老爸的上衣。

  父亲一直对她很宠爱,母亲去世后,对她更加纵容,简直就是溺爱。

  但母亲的死,成了她心里解不开的一个结,与父亲的关系,也疏远了许多。

  若不是醉酒,她也不会对父亲如此亲近。

  那天父亲拍着她后背,轻声地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跟爸爸说。”

  她不愿承认失恋,呜咽着:“我想我妈。”

  父亲沉默了几秒,给她拿了张纸巾:“哪个小子,叫什么名字,爸爸给你绑来。”

  她把脸别开:“绑来有什么用。”

  父亲目光黯然,仿佛想到什么:“是,心不在,绑来也无用。”

  她抬起头来,怀疑老爸是来扎她心的。

  父亲脸上的阴郁转眼消散,潇洒说道:“不怕,爸爸给你物色几个相亲对象,你不是经常说,能治愈失恋的只有新欢。”

  她听了又想哭又想笑:“那你怎么不找?”

  父亲从旁边酒架上拿过一只空杯,给他自己也倒了一杯酒,浅浅喝了一口,说道:“每天想想你妈妈,挺好的。”

  她把脸埋在膝盖上,良久的沉默之后,闷闷地说了句:“我要帅的。”

  ……

  回想起那天的情形,程斐然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

  这纯纯是自己挖的坑。

  “喝醉了说的,你也信。”

  父亲神色暗了暗,自嘲道:“看来,爸爸确实很失败,连女儿是真心还是玩笑,都分不出来。”

  父亲一内疚,她也不好再发作,郁闷说道:“那你总要先问问我,再答应人家嘛!”

  父亲便说:“不去也没关系,不要生气,我只是希望自己死后,能有个可靠的人来照顾你。”

  说到身后事,程斐然的心揪起来。

  她该怎么告诉父亲,根本不用担心这些,毕竟她都活不到明年,注定是要他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父亲。

  父亲叹了口气,又说道:“爸爸好像永远都学不会尊重你……如果你妈妈还在,一定不会这样让你为难吧。”

  “……”

  父亲要是真逼她去,程斐然很好拒绝。

  可他这么一自责,一提她妈妈,程斐然反而心里不是滋味了,觉得自己很任性,不懂得体谅父亲一片苦心。

  “好了,我去见他行吧?”

  父亲暗淡的眼眸有瞬间的明亮:“京城霍家你知道的,这是他们家大少爷,人很低调,长得也够帅气,应该符合你要求。”

  程斐然没有心思相亲结婚,只是为了不驳父亲好意,快快去走个过场,因此不在意对方是谁,直接问道:“什么时候见?”

  “看你时间。”

  程斐然看了眼从厨房窗户照进来的阳光:“就明天上午吧。”

  她时间不多,闲杂事务,早了早安心。

  “那我这就联系他。”父亲说着,又是一阵咳嗽。

  程斐然皱眉道:“你这咳嗽听着不对啊,要不要刘医生来看看。”

  “老毛病,不用麻烦小刘。”父亲摆手说着,起身准备离开餐厅:“你慢慢吃,我一会儿和他确定好见面地点,发给你。”

  父亲离开了餐厅。

  而关于沈秋月说的那些有关她找**的事,父亲真的就一句都没问。

  可父亲对她越是这般无条件地宠爱,她心里越难受。

  母亲去世后,她已成为父亲唯一在意的人。

  自己若就这么走了,父亲该怎么办?

  所以……

  真正该找对象的人,不是她,而是父亲!

  管家沈阿姨对父亲一直很上心,做事情也方方面面,都周全,本来是个合适的人选。

  但这么多年了,程斐然对沈阿姨就是喜欢不上来,总觉得隔着点什么。

  再加上那沈倩倩,今天发现她故意打小报告,显然是挑拨她和父亲关系。

  若沈秋月上位,沈倩倩岂不是直接升为程家大小姐?

  想到自己死后,父亲身边围绕着这么一些人,程斐然简直死不瞑目。

  看来得尽快老爸物色个女朋友,顺便清理清理寄生虫……

  ……

  次日上午。

  程斐然开车前往与相亲对象约定的咖啡馆。

  路上等红灯的时候,又联系了两家医院预约了专家门诊。

  尽管她就诊的医院已经是顶尖的,那些CT,胃镜照片,以及活检报告等等,她也都和医生反复确认无误过。

  但被一家医院判死刑,总还是不甘心,肯定要再查查。

  尤其是最近几天查阅了大量胃癌的资料,从起因到病症,再到治疗手段和特效药,都细细看了一遍。

  她没有家族病史,也没有不良习惯,就只是偶尔喝点葡萄酒,爱吃辣而已,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得这个病。

  至于治疗,只要有希望,她还是愿意治的。

  但如果只能拖延几个月,却要忍受各种药物的副作用,她酒更希望体面一点走。

  胡思乱想着这些事情,车子来到了目的地。

  停好车后,她走进咖啡店。

  四下一扫,客人寥寥,不远处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男人五官英俊,目光深邃,神态里带着漫不经心,还有一点慵懒的坏。

  可不就是她前天晚上花了一百万的那位。

  对上他那双深邃眼眸的瞬间,程斐然心跳快了两拍,一些需要打马赛克情形,不受控制地在她眼前浮现。

  今天他白色衬衫外搭了一件竖条纹蓝色西装马甲,黑色风衣搭在旁边的椅子上,比那晚更帅。

  这会儿盛装出来,看来又有客户了?

  这时男人也看见了她,向她点了下头,嘴角噙笑,目光玩味。

  程斐然来到男人面前,揶揄一句:“生意挺好?”

  男人往她身上打量了一眼,目光大胆:“都不如你这一单。”

  程斐然笑笑,从男人身边走过去,隔了两个桌,落座,背对男人。

  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父亲给她的那个号码。

  等待音响了一声,对方接听了。

  程斐然先开口:“我到了,靠窗第三个桌位。”

  “嗯,看到了。”

  声音同时从听筒内和听筒外传来。

  程斐然慢慢转过身去,“一百万”已经转过头来,手机贴在耳边,对她露出一个淡淡笑容,并对她说:“我过去?”

  程斐然头皮麻了两秒。

  所以,她这一百万,是给自己买了个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