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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二年前,北境公主府。

  产房里的血腥气浓得化不开,混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看着不断端出的血水,守在床边的房之情一颗心直往下坠。

  屋引敏敏躺在浸透汗水的锦被里,脸色白得像纸,唯有那双眼睛亮得骇人。

  在稳婆和身边丫鬟的一声声鼓励下,她终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把女儿生了出来。

  “生了生了。”接生的稳婆惊喜地叫了出来。

  房之情高兴地把刚出生的小姑娘抱到了公主面前,高兴道:“殿下,是女孩,可以继承您的神力了。”

  屋引敏敏听到这话,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真好,我就想要女儿。”

  然而两人并没能高兴太久,公主府的侍卫首领屋引云轻冲了进来,满脸焦急:“殿下,不好了,忽然来了一批死士,像是冲着您来的。可府内的护卫大多都被驸马带走了。”

  年仅十六岁的房之情听到这话吓坏了。

  她抱着孩子手足无措,紧张地看向了屋引敏敏:“殿下,咱们该怎么办?”

  屋引敏敏脸上没有恐惧,只有恍然大悟的平静。

  怪不得今日她生产时驸马有事要离开,原来这是针对她设下的局。

  “殿下,他们要冲到快内院了,外边的姐妹们顶不住了。”屋引云轻愈发着急。

  屋引敏敏看向了房之情怀里的孩子,眼神里满是痛苦,但她还是咬牙开口:“之情,他们来了。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活着带这个孩子离开。”

  房之情浑身一颤,心脏几乎要撞破胸膛冲出来。

  她侧耳细听,殿外隐约传来金属碰撞的锐响和凄厉的呼喝声。

  房之情抱着孩子,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不,殿下,我们一起走。”

  “我走不掉的,贺兰铮不会放过我的。之情,快跑,别回头。一定要让她活着,我只要她活着!”屋引敏敏决绝地推了她一把。

  “殿下……”房之情被她推得后退了好几步。

  像是感应到了要和生母分别,先前还安静呆在她怀里的小姑娘忽然迸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快走!”屋引敏敏眼泪猛地掉落,她别过头,不敢再看女儿一眼。

  生怕再看一眼,就舍不得了。

  “从密道走。记住,她叫青鸾,屋引青鸾!走啊!”

  房之情的眼泪瞬间决堤,模糊了视线。

  她最后看了一眼公主那张苍白却依旧坚毅的面容,一咬牙,抱紧怀中的婴孩,扭身钻进了床榻之后那幽暗的密道入口。

  黑暗的密道里,怀里婴孩的哭声显得格外清晰。

  房之情用颤抖的手指轻轻捂住怀里孩子的嘴,口中不停地重复着“不能哭”,但她自己的眼泪却大颗大颗砸落在襁褓上。

  但怀里的婴孩却哭得愈发大声了。

  绝望的房之情把脸贴近婴儿细嫩的脸颊,用气声哽咽着哀求:

  “不哭,不哭,小青鸾乖。不能哭,不能出声……”

  “你的命是公主殿下用命换回来的,你一定要活下去,知道吗?一定要活下去……”

  也许是母女连心,也许是冥冥中自有感应,怀里小青鸾的啼哭竟真的渐渐止住了。

  小青鸾只是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在黑暗中安静地看着这个抱着自己浑身颤抖、泪流满面的女人。

  感受到怀里的孩子奇迹般地安静下来,房之情的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

  她紧紧地搂住了孩子,把脸深深埋进襁褓,压抑地、无声地痛哭起来,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但她只停顿了片刻,随后便站起了身,用袖子胡乱擦掉满脸的泪水和冷汗,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她再次抱紧小青鸾,沿着无尽的黑暗,头也不回地向前奔去。

  不知在黑暗中摸索了多久,历经艰险,她终于见到了当时的太子妃屋引岚真。

  屋引岚真看到她们俩,什么也没问,只是红着眼眶沉默地将她们主仆二人藏到了自己宫殿的最深处。

  没过多久,一批宫里的禁军径直闯了进来。

  屋引岚真的心腹急忙冲出来拦住了他们。

  “大胆,太子妃正在沐浴,尔等竟敢擅闯?”

  为首的将领叱罗凌并不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对着殿内的屋引岚真朗声道:“太子妃,本官奉陛下命令搜查逆党,得罪了。”

  说完就要强行下令搜寝宫。

  就在叱罗凌挥手示意手下上前时,内殿珠帘猛地被掀开。

  “放肆!”

  屋引岚真披着湿漉漉的长发走了出来,她只穿了一件素白的中衣,外头松松垮垮罩了件正红凤纹宫袍,显然是匆忙披上的。

  水珠顺着她的湿发滴落在地,她一步步走向叱罗凌。

  她那逼人的气势让前排的禁军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众人连忙垂头,不敢看她。

  “叱罗大人。”她冷冷开口。

  “带着刀剑甲胄,擅闯太子寝宫,惊扰本宫沐浴。这就是陛下教你的规矩?还是说你叱罗氏,已经不把东宫放在眼里了?”

  叱罗凌心头一紧,抱拳道:“臣不敢!只是皇命在身,搜查逆党,不得不……”

  “逆党?”屋引岚真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你的意思是,太子殿下与本宫窝藏逆党?叱罗凌,你今日若从我这殿中搜出半个人影,本宫即刻随你去向陛下请罪!可若是搜不出来,惊扰储君,污蔑太子妃,这罪名,你叱罗一族担待得起吗?”

  她话语一顿,目光扫过在场所有禁军,每个被她看到的人都感到脖颈一凉。

  随后她猛然拔高语调:“还是说,你今日并非奉皇命搜查,而是受了谁的指使,特意来折辱东宫?折辱屋引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