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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方馆内。

  何丛和其他官员虽然看不到玄又澜的惨状,但他们都听到了秦朔下令射杀玄又澜。

  一群人当场就急眼了,也顾不上再隐瞒身份,扯着嗓子就朝外喊:“那是我南穹太子,怎么可能给永安王下蛊?休要放肆,快将我们太子放了。”

  秦朔听到这话,脸上没啥表情,心里却冷笑一声:本来他们还只是猜测,这下可是证据确凿了。

  “南穹太子?”秦朔故作惊讶,提高了声调,让所有人都能听清。

  “贵国太子隐瞒身份潜入我大虞参加永安王大婚,此举本就于礼不合,很难让人不怀疑贵国的诚意与目的。”

  南穹官员听到这话,顿时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

  何丛黑着脸强行辩解:“那是我们害怕太子殿下出行遇刺,所以才隐瞒,并非有恶意。”

  秦朔听了这话,微微一笑:“不过嘛,永安王吐血昏迷之事既然涉及了贵国太子,还是得劳烦太子殿下走一趟。”

  他目光扫过馆内所有人,语气变得诚恳而体贴。

  “如今贵国太子受了点小伤,为免殿下伤势加重,也为了彻查此事。不如先将太子殿下请至永安王府暂住,治疗伤势。待他伤势稳定,真相查明,我朝自会给贵国一个公正的交代。”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

  于情于理都站得住脚。

  但众人心知肚明,大虞官员带走太子,名为保护治疗,实则是变相囚禁。

  一个年轻气盛的武将直接拔刀:“不能让他们带走太子殿下,这是奇耻大辱!跟他们拼了!”

  “胡闹!”旁边一个老成些的官员立刻按住他的刀柄,压低声音急道。

  “你现在动手,是想让太子殿下当场被射成筛子吗?”

  “那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太子抓走?”

  “去了那永安王府,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谁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待殿下!”

  “你们冷静点。那大虞官员说的是请去诊治,不是押入大牢。这说明他们暂时还不敢和我们彻底撕破脸。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他们有所顾忌。”

  “顾忌?他们刚才都要放箭杀人了!”

  “那是因为殿下逃跑!他们现在要的是活口!”

  “若是殿下在他们诊治期间出了什么事,那就是他们理亏。可若是我们现在冲动动手,导致殿下死在乱箭之下,那才真是死无对证,正中他们下怀!”

  众人争执不下,面色铁青的何丛终于开口了。

  “都别吵了!让他们带走太子。”

  “何大人?”众人不解。

  何丛抬手阻止了他们的惊呼,眼神阴沉:“他们不敢杀太子,至少现在不敢。我们若动手,才是害了殿下。传令下去,所有人不得轻举妄动。”

  秦朔见他们识时务,当即下令:“来人,小心护送南穹太子前往王府!”

  随后,他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了在场的所有人。

  “至于馆内诸位大人,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只好委屈各位在此静候了。诸位不用担心自身安全,我隐麟卫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们的。”

  南穹众人:“……”

  威胁!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什么保护,分明是警告他们不得轻举妄动。

  *

  一墙之隔。

  玄又澜被钉在地上,四肢渗出了红得发黑的血。

  方青鸾看到啐了一口唾沫。

  “果然是个黑心肝的坏胚子,血都是黑的。”

  秦朔走出来,正欲派人去把玄又澜带走,方青鸾抬手拦住了他。

  “秦大人,我来吧。”

  “可这太危险了。”秦朔有些迟疑地看着她。

  这可是永安王的丈母娘。

  那南穹太子身上还有蛊虫,万一伤着她了可如何是好。

  “你们还得好几个人去抬他,浪费时间。”方青鸾将他手中的防火布袋拿了过来。

  这是棠云婋提议的。

  用防火布来接触南穹人。

  防火布连火都能短暂隔绝,蛊虫应该也可以。

  方青鸾拿着布袋走到了玄又澜面前,玄又澜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她。

  他认出了她。

  方青鸾,永安王妃棠云婋之母,一个粗鄙的乡野村妇。

  一股说不清的憋屈猛地冲上脑门。

  他玄又澜,堂堂南穹太子,从小在阴谋算计里打滚,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结果阴沟里翻船,栽在这么个乡野村妇手里。

  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原来是你……好,很好。孤真是小瞧你了。”

  他维持最后那点体面,试图威胁方青鸾。

  “你可想清楚了,动孤一根汗毛,南穹的大军……”

  “吵死了。”

  方青鸾根本懒得听他啰嗦,眉头一皱,怕他直接死了,没有拔箭,而是折断了箭尾,把手里那个灰扑扑的布袋利索地往他头上一罩,一提。

  玄又澜眼前顿时一黑,还没说完的威胁全被闷在了袋子里。

  “唔!唔唔!”他徒劳地挣扎了几下,可手脚都被箭穿透了,一动就钻心地疼。

  方青鸾三两下把袋子口扎得死死的,动作熟练得像在山上捆刚打好的野猪。

  完事后,她随手一提一扔。

  “砰”的一声,玄又澜整个人被撂在了秦朔脚边。

  玄又澜快气疯了。

  他这辈子何曾受过这种罪?

  在南穹,他咳嗽一声都有十几个宫女太监跪着伺候。

  如今倒好,被人当野物一样装袋打包。

  更憋屈的是,这女人压根不把他太子的身份当回事。

  他那套威逼利诱的手段,在她面前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玄又澜胸口堵得发慌,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不是伤的,是纯粹气的。

  “人给你们了,”方青鸾拍拍手上的灰,“找个大夫给他瞧瞧,别叫他断气了。”

  她顿了顿,想起了最重要的事。

  “对了,跟里头那些南穹人说,想要他们太子活命,就把防蛊虫的药交出来。要不然……”

  她用脚尖踢了踢在布袋里蠕动的玄又澜。

  “这伤要是恶化起来,可怨不得我们。”

  “夫人言之有理。”秦朔当即答应了下来。

  他可不像玄又澜一样不识时务,当即亲自去找何丛把防治蛊虫的药给拿了。

  何丛心中虽然不情愿,最终还是咬着牙将药瓶掏了出来,重重拍在桌上。

  “拿去!”他声音嘶哑。

  “此药围撒一圈,三步之内,可防蛊虫近身。”

  秦朔扫了眼角落里的南穹医官:“你,也跟着走一趟。”

  那医官吓得一哆嗦,慌张地看向何丛。

  何丛闭了闭眼,颓然摆手:“去吧,务必护殿下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