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单恭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紧锁定在武植的脸上。

  “老朽愿闻其详。”

  武植神色不变,淡淡说道:

  “我梁山初入燕云,根基未稳。”

  “大辽旧地氏族林立,人心不附。”

  “他们对我这个外来之人,并不信服。”

  “他们提出了一个条件。”

  “要我攻下金国几座城池,以证明梁山的实力。”

  “唯有如此,他们才肯真正归顺于我,所以在下只能攻下咸州,以证明我梁山的实力。”

  此言一出。

  就连一直沉稳的徒单恭,呼吸也微微一滞。

  这话实在狂妄到了极点。

  你要收服辽国旧部,就跑来攻打我大金的城池?

  是什么道理?

  简直把徒单氏,乃至整个大金国,都当成了他武植用来立威的踏脚石。

  “放肆!”

  一声爆喝,徒单阿里补猛地站起身。

  他的脸色涨得通红,双目喷火,死死地瞪着武植。

  “武植你休要张狂。”

  “你孤军深入我大金腹地,平、润、显三州已被我军切断。”

  “你如今已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飞。”

  “此番前来我徒单氏,分明是走投无路,想要拉拢我父亲,寻求一条活路。”

  “竟还敢在此大放厥词,简直可笑至极。”

  大厅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杀气,在空气中弥漫。

  武松、花荣的手悄悄摸向兵器。

  随时准备开打。

  “阿里补,不得无礼!”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徒单恭沉声喝道。

  他狠狠瞪了自己的儿子一眼。

  徒单阿里补虽然心中不忿,却也不敢违逆父亲的威严,只能愤愤地坐了回去,但那眼神,依旧如刀子一般剜着武植。

  武植的目的,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徒单恭岂能不知?

  只是这种事情可以意会,却万万不能如此直白地宣之于口。

  一旦说破,便再无回旋的余地。

  武植丝毫不慌。

  他甚至还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端起茶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在此时,他身旁的萧云戟却忽然开口了。

  “阿里补将军,此言差矣。”

  徒单阿里补闻言,冷哼一声,将头转向一边,显然不屑与她对话。

  萧云戟毫不在意,继续说道。

  “我们此番前来,并非是为了拉拢。”

  “而是为了救你们徒单一族。”

  “救我们?”

  徒单阿里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转过头来,怒极反笑。

  “哈哈哈!”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徒单氏乃大金开国元勋。”

  “即便当今郎主完颜晟见了我父亲,也要礼敬三分。”

  “我徒单部族,地位尊崇,兵强马壮,何需你一个小小的梁山来救?”

  “简直是一派胡言!”

  萧云戟看着他激动的样子,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怜悯。

  她轻轻叹了口气。

  “身处危墙之下而不自知,大难临头却犹在炫耀。”

  “真是可悲。”

  “你!”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让徒单阿里补当即大怒。

  他猛地一拍桌子。

  “来人。”

  “将这个口出狂言的女人给我拿下。”

  门外的护卫闻声,立刻就要冲进来。

  大厅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住手!”

  徒单恭再次喝止了儿子。

  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无比凝重。

  挥手让门外的护卫退下,然后将目光转向了萧云戟。

  这个女子,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异常冷静。

  她的眼神,不像是在说谎。

  “姑娘,还请继续说下去。”

  萧云戟对着徒单恭微微颔首,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老将军,阿里补将军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徒单氏功勋卓著,就连大金郎主也要礼敬三分。”

  “但,这恰恰是你们最大的危险所在。”

  徒单阿里补刚想反驳,却被徒单恭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萧云戟继续说道:

  “第一,老将军功高震主。”

  “自古以来,功臣的下场,有几个是好的?”

  “完颜晟初登大宝,根基未稳,他需要倚重老将军您的威望来稳定朝局,震慑边疆。”

  “所以,他才会对您礼敬三分。”

  “但这并非尊重,而是忌惮。”

  “一旦他的皇位坐稳,第一个要拔掉的钉子,会是谁?”

  “一个手握重兵,在军中和部族中威望甚至超过他这个皇帝的徒单氏,你觉得完颜晟能睡得安稳吗?”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了徒单恭父子的心上。

  徒单阿里补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萧云戟没有停顿,继续说道。

  “第二,地缘之困。”

  “徒单氏的领地,北临我梁山控制的咸州,南接大金腹地。”

  “这里是战场,是前线。”

  “如今我梁山与大金开战,你们便首当其冲。”

  “若大金胜,你们元气大伤,功劳却未必是你们的。战后,朝廷正好可以借口安抚为由,将你们的兵权收回,部族拆分,彻底消除隐患。”

  “若我梁山胜,你们作为大金的屏障,第一个便要被我军踏平。”

  “进,是死路。”

  “退,亦是绝境。”

  “你们就像一块夹在两块巨石之间的肉,无论哪块石头动一下,最先被碾碎的,就是你们。”

  徒单恭的手,不知不觉间已经紧紧握住了椅子的扶手。

  萧云戟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继续说道:

  “第三,也是最致命的一点。”

  “我家寨主以区区7万人,便能轻松击溃大金十万大军,轻易夺下咸州、银州、兴州。”

  “如今燕云之地正在招兵,不日便会有卢俊义率20万大军北上。”

  “届时寨主挥兵南下,你们以为显州附近的十万金兵能挡得住?”

  “一旦显州防线被攻破,燕京和咸州便能连成一片,届时谁能抵挡我家寨主?”

  大厅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徒单阿里补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

  梁山在燕云之地招兵的消息,他徒单阿里补也知道。

  听说应者云集。

  如果卢俊义率20万大军,再加上武植在咸州、银州、兴州的兵马,显州一线肯定抵挡不住。

  殊不知,萧云戟说卢俊义率20万大军完全就是故意夸大。

  萧云戟说完,缓缓回到座位上。

  她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面色阴晴不定的徒单恭。

  “老将军。”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守着一艘即将沉没的破船,与它一同葬身海底,这是愚忠。”

  “在沉船之前,换一艘更坚固的大船,保全家族的血脉和荣耀,这才是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