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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俅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摆了摆手道:

  “项将军辛苦了,先退下歇息吧。”

  项元镇如蒙大赦,羞愧地退到一旁,再不敢言语。

  顿时,所有将领都低着头,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就在这时,张开突然问道:

  “太尉,末将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

  高俅抬眼看他,示意他说下去。

  张开咽了口唾沫,沉声道:

  “谷口有林冲、花荣、史进等一众悍将把守,可谓是精锐尽出。”

  “末将斗胆猜测,这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梁山贼寇的‘引蛇出洞’之计?”

  “赵闯将军或许并没夺下梁山水寨。”

  此言一出,所有将领都是面色一变。

  其实打从他们在谷内遭遇埋伏,就有人猜到中了梁山的毒计。

  只是没人敢在高俅面前挑明。

  “住口!”

  高俅厉声喝断了张开的话。

  “大敌当前,岂可自乱阵脚。”

  “眼下我等的唯一生路,便是从这山谷之中,杀出去。”

  “至于要退回济州城,还是强攻梁山那都是后话。”

  高俅这番话自然没毛病。

  但在场所有人心里也明白,高俅是在刻意回避一个现实问题。

  济州城可能已经被梁山贼寇占领。

  若真是那样,他们这只大军的前景堪忧。

  又是良久的沉默。

  项元镇突然说道:

  “太尉,谷口林冲等人以逸待劳,强攻不易。”

  “但另一侧,呼延灼的连环马阵,或许有可乘之机!”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连环马阵的威力,他们可是亲眼所见,比林冲那边还要恐怖,如何能有可乘之机?

  项元镇没有理会众人的疑惑,继续说道:

  “连环马阵,人马相连,固然威力无穷。但马匹终究是血肉之躯,不可能长时间保持冲锋陷阵的状态。”

  “末将提议,我等可集结敢死之士,分批次,间断性对其发动佯攻。”

  “用我军将士的性命,去消耗他战**体力。”

  “只要那连环马一乱,便是我等冲出重围之时。”

  话音落下,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将领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项元镇。

  这是什么计策?

  用士卒的尸骨,去消耗敌方战马体力?

  简直匪夷所思。

  但大家细想之下,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

  高俅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的光芒,当即说道:

  “就依项将军之言。”

  “传令下去,全军休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组织敢死队,轮番冲击。”

  在高俅看来,只要他能安然无恙地杀出去,这些兵丁死多少都无所谓。

  ……

  另一边。

  山谷的最高处,武植与朱武并肩而立,山风吹拂着两人的衣袍。

  下方的官军营地,尽收眼底。

  武植手持玄铁裂魂枪,枪尖在日光下泛着幽冷的寒芒。

  他看着下方陷入沉寂的敌营,开口问道:

  “军师,你说高俅老儿被我们两头堵死,会不会就此投降?”

  朱武摸了摸颌下的长须,微微一笑,回答道:

  “高俅深知与林教头有血海深仇,即便投降,也断无活命的可能。”

  “困兽犹斗,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做最后的反扑。”

  武植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他转过头,继续问道:

  “那依军师之见,高俅会从哪个方向,与我等死磕?”

  朱武的目光,落向了山谷的另一端,毫不犹豫地说道:

  “一定是呼延将军的连环马阵。”

  “哦?”武植眉毛一挑,略带不解,“连环马阵威力更大,固若金汤,高俅为何要选一块最硬的骨头来啃?”

  朱武嘴角勾起一抹智珠在握的弧度。

  “寨主,正因其强,所以才有其弱。”

  “呼延将军的连环马阵,战力强悍,无坚不摧,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其最大的倚仗,便是战马。”

  “战马长时间冲锋陷阵,体力消耗极大,一旦马力衰竭,阵法自乱。”

  “这,恐怕就是高俅唯一能看到的机会了。”

  武植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

  “军师所言极是。”

  林冲那边有史进、王焕、周昂等多员猛将坐镇,如同铜墙铁壁。

  高俅若非疯了,绝不会去硬碰。

  唯一的变数,便在呼延灼的连环马阵。

  “传我将令,告知呼延将军。”

  “若官兵当真以命相搏,持续冲阵,不必与他们死磕。”

  “待马力不济时,便可主动后撤。”

  “济州城已在我等掌控之中,高俅已是瓮中之鳖,不必急于一时,徒增我梁山好汉的伤亡。”

  亲兵领命,飞奔下山传令而去。

  ……

  山谷另一侧。

  呼延灼正在休息。

  他麾下的连环马阵,乃是他的毕生心血,他有绝对的信心,官兵绝不敢越雷池一步。

  就在此时,传令兵飞马而至,将武植的将令呈上。

  呼延灼看完,眉头微微一皱。

  “寨主与军师未免太过高看高俅了。”

  “官兵已经是丧家之犬,哪里还有胆气冲击我这铁甲马阵?”

  他嘴上虽是这般说,却还是将武植的命令记在了心里。

  才过了半个时辰,一名斥候便神色慌张地冲了过来。

  “报——!将军!”

  “谷内官兵集结成队,正朝我方阵地冲杀而来。”

  呼延灼吃了一惊。

  暗道寨主与军师当真是神机妙算,竟能将高俅的心思算到如此地步?

  “全军听令,准备迎敌。”

  呼延灼翻身上马,高举双鞭,厉声喝道。

  “杀——!”

  官兵的敢死队如同疯了一般,潮水般涌来。

  呼延灼指挥若定,连环马阵如同一座钢铁铸就的磨盘,无情地碾碎着一切敢于靠近的敌人。

  一次,两次,三次……

  官兵们用血肉之躯,发起了一次又一次徒劳的冲锋。

  从午后,一直厮杀到傍晚时分。

  连环马阵前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血流成河。

  即便是铁打的战马,此刻也消耗巨大。

  呼延灼看准时机,当即下令:

  “交替掩护,有序撤退。”

  梁山军阵得到命令,立刻变阵,一边用弓弩压制,一边缓缓撤出了战场。

  ……

  消息传回高俅那里,他忍不住狂喜道:

  “哈哈哈!呼延灼的连环马阵退了。”

  “项将军,此计大妙,当记首功,当记首功啊!”

  周遭的将领也纷纷松了口气,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

  唯独项元镇,脸上没有半分喜色。

  他看着远处己方将士狼狈地抬回一具具尸体,心中一片冰凉。

  用数千袍泽的性命,换来的仅仅是对方的主动退却。

  而且看对方撤退之时,阵型丝毫不乱,显然是早有预谋。

  这算哪门子的胜利?

  然而,高俅此刻哪里还听得进这些。

  他大手一挥道:

  “全军冲出谷口。”

  ……

  官兵们刚刚出了谷口。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咚!咚!咚咚咚!”

  忽然鼓声大作,杀声震天。

  无数火把瞬间亮起,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

  只见对方为首一人身形魁梧,气势沉凝如山,手中一杆通体漆黑。

  正是梁山之主——武植。

  “高俅老贼,下马受死!”武植长枪一指高俅,冷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