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鸣金声。

  原本冲杀在前的梁山士卒当即后队变前队。

  有序撤出战场。

  断后的,正是那支刚刚撕裂了官军阵线的钢铁洪流——铁甲连环马。

  呼延灼和他麾下的三千铁骑,如同一座移动的钢铁壁垒,横亘在两军之间。

  他们手中平举的长矛,组成了一片令人望而生畏的死亡丛林。

  官军们刚刚被杀得胆寒,此刻望着这堵无法逾越的铁墙,哪里还敢上前追击,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梁山大军,从容退去。

  “贼将休走!”

  关胜双目赤红,所有的理智都已被怒火与羞辱烧尽。

  青龙偃月刀卷起千重浪,一刀重过一刀,疯狂地劈向呼延灼。

  呼延灼手中双鞭舞得密不透风,硬生生扛住了关胜狂风暴雨般的攻势。

  转眼两人又斗了二十余合,依旧是棋逢对手,不分胜负。

  就在此时。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之声传来。

  那声音,初时细微,仿佛鬼魅在耳边低语。

  转瞬之间,便化作了厉鬼的咆哮,狼嚎的尖锐。

  “呜——!!!”

  声音尖利刺耳,仿佛能穿透人的耳膜,直刺灵魂深处。

  战场上无数士卒,只觉得心头一紧,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连握着兵器的手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人未至,声先夺人。

  关胜心头一凛,攻势下意识地慢了半分。

  只见一骑快如闪电,从梁山军本阵中骤然冲出,直奔战场中央。

  来人一身玄甲,手中一杆通体漆黑的长枪。

  看到来人,呼延灼脸上顿时露出敬畏之色。

  他想也不想,双鞭猛地发力,虚晃一招逼开关胜,

  立刻拨转马头,后撤数丈,恭敬地垂手立于一旁。

  寨主到了。

  这片战场,便不再需要他来主宰。

  关胜只见眼前一花,那道黑色闪电已然杀至面前。

  那撕心裂肺的鬼哭之声,瞬间放大。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长年累月浸**武道所练就的本能,

  让他下意识地横起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爆鸣,轰然炸响。

  玄铁裂魂枪的枪尖,点在了青龙偃月刀的刀面之上。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巨力,混合着一股阴冷诡异的暗劲,顺着刀杆疯狂涌来。

  关胜只觉得虎口剧震,仿佛被万斤巨锤正面砸中,整条手臂瞬间酸麻。

  胯下的骏马,更是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竟被这一击的力道,

  硬生生震得“噔噔噔”连退三步!

  仅仅一招!

  高下立判!

  武植勒住骏马,玄铁裂魂枪斜指地面,枪身上的鬼哭之声渐渐平息。

  他冷漠地看着对面脸色煞白的关胜,淡淡说道:

  “念你乃汉末名将之后,一身武艺来之不易。”

  “武某今日,不取你性命。”

  “下马投降吧。”

  关胜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身为武圣后裔的骄傲,让他瞬间压下了心头的震惊。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对方出其不意,占了先手。

  “鼠辈,安敢小觑于我。”

  “今日,我便斩了你这梁山之主,以正国法。”

  关胜怒吼一声。

  双腿猛地一夹马腹,骏马长嘶一声,化作一道红色闪电,再次冲向武植。

  青龙偃月刀,携着必杀之势,当头劈下。

  只要能当着两军阵前,斩杀武植,所有颓势都将逆转。

  “哼。”

  武植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不知死活。”

  他手腕一抖,玄铁裂魂枪如同一条苏醒的毒龙,猛地抬起。

  “叮叮当当!”

  枪出如龙,刀劈如山。

  转瞬之间,两人已在马上交手十余回合。

  关胜却是越打越心惊,越斗越胆寒。

  他原以为对方只是力大无穷,可真正交手才骇然发现,

  眼前这位梁山之主的枪法,竟是精妙到了极点。

  大开大合的霸道枪式之中,却又暗藏着无数诡谲刁钻的变化。

  时而如泰山压顶,势不可挡。

  时而如毒蛇吐信,防不胜防。

  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那杆长枪。

  每一次枪尖的刺出,都会带起一阵阵或高或低的鬼哭之声。

  那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不断地侵蚀着他的意志,扰乱着他的心神。

  让他出刀的动作,都变得有些迟滞。

  再这么打下去……怕是不敌!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打定主意,关胜卖个破绽,转身拨马而逃。

  “武植小儿,待本将重整旗鼓,必取你项上人头。”

  败逃之中,关胜的怒吼声遥遥传来。

  只是那声音里,除了愤怒,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狼狈。

  呼延灼策马上前,沉声请示:

  “寨主,可要追击?”

  武植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关胜远去的背影,淡淡道:

  “不必。”

  “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猛虎,就算再怎么咆哮,也终究是笼中之物。”

  ……

  与此同时,梁山水泊之上。

  又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光景。

  战事已接近尾声。

  湖面上,到处都是官军战船的残骸。

  断裂的桅杆,破碎的船板,还有无数在水中挣扎呼救的官兵。

  整个水域,仿佛成了一座巨大的修罗场。

  一道身影狼狈地从一艘即将倾覆的破船上,跳到了另一艘稍微完好些的小渔船上。

  正是侥幸逃脱的井木犴郝思文。

  他此刻盔甲歪斜,发髻散乱,脸上又是泥又是水,哪里还有半分朝廷大将的威风。

  他惊魂未定地回头望了一眼。

  只见梁山那如同钢铁巨兽般的铁甲战船,正在水面上横冲直撞,

  将最后的几艘官船轻易撞沉。

  他的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

  现在他唯一的念头,就是逃。

  只要能逃回岸上,逃回关胜将军的本阵,就还有一线生机。

  他抓起船桨,拼了命地向着岸边划去。

  然而,他才划出不到十丈。

  “哗啦——”

  他身前的水面,毫无征兆地炸开。

  一道身影,如同水中的鬼魅,悄无声息地从水中冒了出来。

  那人浑身湿透,皮肤在水中泡得有些发白,一双眼睛在夜色下,却亮得惊人。

  正是浪里白条张顺。

  “郝将军,这是要去哪儿啊?”

  张顺脸上挂着一丝戏谑的笑容,手臂轻轻一搭,便翻身跃上了渔船。

  小小的渔船,被他这一下,晃得差点翻过去。

  “你……”

  郝思文大惊失色,下意识地便要去摸腰间的佩剑。

  可他快,张顺比他更快。

  在这水上,便是张顺的天下。

  只见张顺身形一晃,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游鱼,瞬间贴近。

  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在了郝思文持剑的手腕上。

  “铛啷!”

  佩剑应声落入水中。

  不等郝思文反应,张顺的另一只手已经扣住了他的脖颈。

  “将军,水里风大浪急,还是上我们梁山的大寨,喝杯热酒暖暖身子吧。”

  话音未落,张顺膝盖猛地一顶郝思文的后腰。

  郝思文闷哼一声,浑身力气尽泄,当即被张顺反剪双手,死死按在了船板上,动弹不得。

  而在他们周围的湖面上,正上演着一幕幕热火朝天的“抓捕”大戏。

  梁山水军总共不过三千余人。

  可这次俘虏的官军,却足有数千之众。

  就好像村民在大雨之后抓鱼,根本忙不过来。

  “这边又捞上来一个,快拿绳子。”

  “绳子用完了,先用他的腰带捆上。”

  “哎哟!阮小七头领,你那船快装不下了,再装要沉了。”

  “都给老子老实点,谁敢乱动,直接丢回水里喂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