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宋江等人跑远,李逵猛然一拍额头。

  “哎呀!坏了!”

  “俺铁牛竟然放跑了宋江、吴用那两个狗贼。”

  “这要是让寨主哥哥知道了,岂不是要砍了俺的脑袋?”

  想到武植那张不怒自威的脸,李逵只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朱武见他这副模样,嘿嘿一笑:

  “铁牛兄弟莫慌。”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只要你把嘴巴闭严实了,莫要到处去胡咧咧,寨主哥哥他神通再大,又怎会知晓?”

  李逵闻言,觉得朱武军师说得有几分道理,刚想点头应下。

  可转念一想,他又猛地摇头。

  “不成!不成!绝对不成!”

  “俺铁牛怎能欺瞒寨主哥哥?”

  “待会儿俺铁牛自会去向寨主哥哥磕头请罪!

  要杀要剐,俺铁牛眉头要是皱一下,就不是爹娘养的。”

  朱武看着李逵这般认死理的模样,不由得暗自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这黑厮,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浑人。

  其实,对于宋江、吴用的处置,朱武心中早有另一番计较。

  他看得分明,自家寨主,似乎并不急于立刻取那二人性命。

  起初,朱武也百思不得其解。

  这两个狼心狗肺之徒,乃是梁山的心腹大患,

  为何不当机立断,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直到玉麒麟卢俊义也上了梁山,朱武才恍然大悟,隐约窥探到了武植的宏大谋划。

  原来,寨主哥哥留着这宋江、吴用二人,

  是因为有诸多不方便做的事情,都让那二人做了。

  这些考量,朱武自然不会轻易与外人道,便是对李逵也不能明说。

  便是今日这“口袋阵”,朱武也暗中做了些许手脚。

  在北面,他特意留下了一道缺口,就是为了给宋江、吴用留下一线生机,让他们能够侥幸逃脱。

  一切本在他算计之中。

  哪曾想,半路竟然杀出个李逵这黑旋风。

  这愣头青,板斧一抡,差点就将他的全盘计划给搅黄了。

  若非他朱武及时现身,巧言劝阻,宋江、吴用今日怕是真要血溅当场。

  朱武眼珠一转,已然有了主意。

  他故作沉吟,随即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也罢!也罢!”

  “朱某本意,是想让铁牛兄弟还了那宋江在江州牢城营时的些许微末人情。”

  “毕竟,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方不坠我等梁山好汉的义气名声。”

  “既然铁牛兄弟执意要向寨主哥哥坦陈一切,将此事和盘托出,朱某也无话可说。”

  “只是,此事说到底,皆因我朱武思虑不周而起,朱某难辞其咎。”

  “看来,朱某也只能与铁牛兄弟一同,去寨主哥哥面前领罪受罚了。”

  李逵一听这话,顿时急眼了,

  “万万不可啊!”

  “军师你是一心为俺铁牛着想。”

  “此事是俺铁牛自作主张放走了贼人,与军师你何干?

  怎能牵连军师你受过。”

  朱武故作为难地看着他,叹道:“那依铁牛兄弟之见,此事该当如何是好?”

  李逵眉头紧锁,粗壮的手指不停地抓挠着自己那乱蓬蓬的头发,显然陷入了剧烈的思想斗争。

  片刻之后,他猛地一咬牙,一跺脚,

  “罢了!罢了!俺铁牛认了!”

  “俺不跟寨主哥哥说便是了,谁也不说!”

  朱武见状,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脸上却依旧保持着严肃。

  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李逵的肩膀,叮嘱道:

  “铁牛兄弟,你需谨记,今日之事,干系重大。”

  “除了你我二人之外,绝不可向第三人提及,

  便是你最亲近的兄弟,也不能透露半句风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逵连连点头,“军师放心,俺铁牛省得。

  今日之事,便是烂在肚子里,也绝不会吐露半个字。”

  ……

  另一边的曾头市。

  城墙之上。

  曾弄身披铁甲。

  冰冷的夜风吹拂着他花白的须发,却丝毫吹不散他心中的焦躁。

  派出去夜袭梁山大营的三千精锐,迟迟没有半点消息传来。

  两个儿子会不会出事了?

  就在曾弄心急如焚之际,一个负责瞭望的亲兵突然手指前方,

  “大人快看,那边来人了,黑压压的一大片。”

  曾弄闻言,连忙抢步上前,朝着那亲兵所指的方向望去。

  他隐约看到,果然出现了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影正朝这边奔来。

  只是,光线实在是太暗。

  看不清那些人的模样。

  曾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盯着那片越来越近的黑影,强自镇定,厉声喝问:

  “城下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夜色中,那片涌动的人影中,立时传来一个焦急万分的声音:

  “老太公!”

  “二位公子率我等夜袭梁山大营,不想中了埋伏。”

  “二位公子身受重伤,性命垂危,还请老太公速速打开城门。”

  曾弄闻言,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巨响,眼前一黑。

  两个儿子都受了重伤?

  他哪里还顾得上去细想,此刻救子心切。

  “快!快开城门!”

  城门下的吊桥缓缓放下。

  那队人马蜂拥而入。

  曾弄在亲兵的搀扶下,奔下城楼,想要在人群中寻找自己儿子的身影。

  火把的光芒摇曳不定,映照着涌入城内兵将的面孔。

  待到为首一员大将的面容在火光下清晰起来,曾弄的脚步猛地顿住。

  那人身材魁梧,手持一对寒光闪闪的熟铜鞭。

  分明是梁山泊的“双鞭”呼延灼!

  曾弄如遭五雷轰顶。

  “中计了,我等中计了!”

  “快关城门!”

  曾弄大喊。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呼延灼一马当先,冲过城门洞,他手中双鞭一振,厉声大喝:

  “梁山呼延灼在此,不想死的速速投降!”

  他身后跟随的梁山精锐,如狼似虎,早已将城门内侧牢牢控制,刀枪林立,杀气腾腾。

  大开的城门,再也无法关闭。

  紧随其后,城外火把骤然亮如白昼,形成一条蜿蜒的火龙,喊杀声如同山崩海啸般席卷而来。

  “杀啊——!”

  “踏平曾头市!!”

  “九纹龙”史进一马当先,手中三尖两刃刀在火光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杀气腾腾地冲入城内。

  “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兄弟二人,紧随其后。

  “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打虎将”李忠、“小霸王”周通等一众梁山头领,

  亦是各持兵刃, 率领着梁山大队人马冲入曾头市。

  曾弄眼见梁山大军源源不断地杀入城中,

  己方兵丁措手不及,纷纷溃散,城池片刻间便要失守。

  他心胆俱裂,知道今日在劫难逃。

  “撤!向东门撤!快!”

  曾弄不甘心就此束手待毙,调转马头,试图带领身边仅剩的数十名亲兵,杀出一条血路,逃出生天。

  然而,呼延灼岂能容他这罪魁祸首逃脱?

  “曾弄老儿休走,纳命来!”

  呼延灼厉喝一声,拍马赶上。

  曾弄眼见无路可逃,只得猛地一咬牙,勒马回身,举起手中长刀,嘶声吼道:

  “梁山贼将休得猖狂,老夫与你拼了。”

  可惜他年事已高,精力衰颓,又兼心神大乱,方寸已失,

  哪里是正当盛年、武艺精熟的呼延灼的对手?

  两人交手数个回合,呼延灼觑得一个破绽,大喝一声:“死!”

  右手钢鞭如同泰山压顶,带着千钧之力,猛地砸下。

  “噗——!”

  一声闷响。

  那沉重的钢鞭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曾弄的顶门之上。

  曾弄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一声,头盔迸裂,脑浆与鲜血齐飞,

  身体晃了两晃,便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翻身栽落马下,当场气绝身亡。

  剩余的曾头市兵丁眼见主帅已亡,登时如同没头苍蝇般乱作一团,

  吓得魂飞魄散,再也提不起半点战意。

  “我等愿降!”

  “好汉饶命!我等愿降!不要杀我!”

  他们纷纷丢下手中的兵器,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只求活命。

  呼延灼立马于曾弄尸身之旁,看着眼前纷纷跪地投降的曾家军,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他手中钢鞭向前一指,沉声下令:

  “传我将令,降者免死,胆敢顽抗者,格杀勿论!”

  “遵命!”

  不过半个时辰的光景,整个曾头市便已尽在梁山的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