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捉了敌将,还放回去,约定明日再战的道理?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唯有那“入云龙”公孙胜,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何等人物,目光只在武植脸上一扫,便已然洞悉了这位寨主的深意。

  名为放虎归山,实则攻心为上,意在招揽。

  眼见李逵、刘唐二人虽败不馁,尚有几分血性,公孙胜心中微动,当下便上前一步,对着二人稽首道:

  “二位壮士,听贫道一言。”

  刘唐将目光投向这个昔日的“战友”,如今的“叛徒”,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公孙胜却是不以为意,继续朗声道:

  “我家武寨主雄才大略,仁义过人。今日擒住二位,本可立斩于帐前,以儆效尤。”

  “然寨主念及二位皆是绿林中有名的好汉,一时糊涂,受奸人蒙蔽,才不忍痛下杀手,反而愿再给二位一次机会。”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二位又何必执迷不悟,为那宋江、晁盖之流卖命?

  何不顺天应人,就此归顺我梁山,共聚大义,岂不胜过做那朝廷鹰犬、助纣为虐?”

  谁知,那“黑旋风”李逵听完,却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唾沫横飞地吼道:

  “呸!你这牛鼻子老道,休要在此放屁!”

  “俺铁牛只认俺家公明哥哥。是好是歹,俺都跟着他。旁人说得天花乱坠,俺也不听。”

  他性子直,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

  旁边的刘唐,脸色阴沉,死死盯住公孙胜厉声质问道:

  “公孙道长,某家敬你曾是条汉子,与晁盖哥哥也曾同生共死,共谋大事。”

  “如今你怎地也背弃了晁盖哥哥,投靠了这武植反贼?”

  “莫非道长也是贪生怕死,忘了昔日兄弟情义不成?”

  帐内众人,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公孙胜身上,想看他如何回应。

  岂料公孙胜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仰天“哈哈”一笑,笑声中带着几分超然物外之意。

  “刘唐兄弟此言差矣。”

  公孙胜笑罢,收敛神色,肃然道:

  “贫道云游四方,并非贪图富贵,更非畏惧生死。”

  “实不相瞒,贫道此番下山,乃是奉了家师‘罗真人’法旨,寻访那身负天命之‘应龙劫主’。”

  “此乃天机,关乎天下苍生命运,贫道不敢不从。”

  “而武寨主,便是贫道苦苦寻觅的应龙劫主。他身负大气运,乃是顺天应人之辈,日后必成大业。”

  “贫道归顺武寨主,乃是顺应天命。”

  “至于晁盖哥哥…唉,他虽有义气,却非天命所归之人。”

  “贫道奉劝二位莫要再执迷不悟,逆天而行。否则,他日兵败身死,悔之晚矣。”

  李逵和刘唐哪里听得进这些神神叨叨的言语?

  二人闻言,仍是梗着脖子,同地发出一声冷哼,摆明了是不屑与之为伍,更不相信他的鬼话。

  见二人如此,武植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他要的就是这种桀骜不驯的猛将,若是轻易便被说服,反而失了本色。

  当下,武植也不再让公孙胜多费唇舌,直接大手一挥,朗声道:

  “来人,给二位松绑。”

  亲兵上前,解开了捆在李逵、刘唐身上那粗大的麻绳。

  绳索落地,二人活动了一下被勒得发麻的手腕。

  武植站起身走到二人面前,沉声说道:

  “我梁山寨门大开,广纳天下好汉。”

  “今日之事,便如我方才所言,算不得数。”

  “你们且回去好生歇息,吃饱了饭,喝足了酒,养足精神。”

  “明日,你们二人可还有胆量,再来阵前与我堂堂正正,放对厮杀一场?”

  李逵和刘唐被武植这番举动彻底搞懵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武植见二人沉默不语,也不再逼问,只是淡淡一笑,挥了挥手:

  “送客!”

  自有亲兵上前,将二人带出去。

  李逵和刘唐二人一路沉默,直到被送出梁山营寨,四周再无梁山兵卒的身影。

  刘唐才终于按捺不住,低声骂道:

  “呸!这武植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神神叨叨的。”

  “当真就这么放了咱们弟兄回来?奶奶的,这厮行事好生奇怪!莫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咱们?”

  李逵道:

  “管他**什么阴谋诡计。”

  “这厮枪法确实厉害,俺铁牛今日吃了亏,是俺肚子饿,没力气。”

  “先回去见过公明哥哥和晁盖哥哥,把这里的事情说清楚,再做计较。”

  “嗯,也只好如此了。”刘唐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二人当下脚步加快,一路朝着东溪村飞奔而去。

  他们二人被擒之后,东溪村这边早已是人心惶惶,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此刻,二人突然出现在村口。

  守卫村口的乡勇喽啰,揉了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待看清确是李逵和刘唐二人,顿时大惊失色。

  立马去禀报晁盖和宋江。

  东溪村庄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李逵、刘唐乃是麾下数一数二的悍将,竟被武植轻描淡写间生擒活捉。这仗,还怎么打?

  “武植这厮,手段忒也狠辣!一出手便擒了铁牛和刘唐兄弟,我等手下,还有何人敢与他阵前放对?”晁盖嘀咕道。

  宋江亦是眉头紧锁,长叹一声:

  “唉,武植此人勇武过人,智谋亦是不浅。如今折了李逵、刘唐二将,我军士气大损,这可如何是好?”

  他心中更是懊悔不已,早知如此,就不该贸然与梁山为敌。

  二人正自愁眉不展之际。

  忽听堂外脚步声杂沓,一名负责守卫村口的乡勇冲了进来,神色慌张道:

  “报…晁保正、宋押司!”

  “村外…李逵和刘唐回来了。”

  “什么?”晁盖与宋江闻言,几乎是同时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脸上皆是惊愕之色。

  李逵和刘唐刚刚被武植生擒,怎地回来了?

  晁盖一把抓住那喽啰的衣襟,急声问道:

  “此话当真?你可曾看仔细了?”

  那喽啰连连点头:

  “千真万确!小人看得清清楚楚。”

  “太好了!”宋江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定是二位兄弟奋力杀出重围,逃了回来。”

  晁盖也是精神一振,大声道:“快!快随我去庄口迎接!”

  “且慢!”

  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正是那“智多星”吴用。

  晁盖和宋江皆是一愣,不解地望向吴用。

  晁盖问道:“学究,你这是何意?铁牛和刘唐兄弟回来了,乃是大喜之事,为何阻拦我等?”

  宋江也道:“是啊,吴学究,莫非其中有何不妥?”

  吴用轻捋颌下短须,目光深沉,缓缓扫过二人,一字一句道:

  “此事蹊跷,大为不妥!”

  “依小生之见,那李逵、刘唐二人,怕是已然降了武植。”

  “此番武植故意放他二人回来,定是教他二人充作内应,里应外合,图谋我东溪村。”

  此言一出,不啻于平地惊雷。

  晁盖和宋江脸色骤变。

  “不可能!”宋江反应过来第一个摇头,断然道,“铁牛兄弟性如烈火,忠义无双,怎会投降反贼?

  他便是身死,也断不会做出此等背主之事,吴学究休要凭空污人清白。”

  宋江对李逵的忠诚深信不疑,那黑厮的脾性,他再清楚不过。

  晁盖却沉默了。

  他眉头紧锁,对于李逵,他或许还有几分信心,但刘唐虽然勇猛,却素来桀骜,难保不会在威逼利诱之下变节。

  他沉吟片刻道:“学究之言,也非全无道理。武植此人,诡计多端,不得不防啊!”

  堂内气氛再度紧张起来。

  就在此时,侍立在宋江身后的“浪里白条”张顺忍不住开口道:

  “学究,晁盖哥哥,宋江哥哥。不管如何,李逵和刘唐如今就在村口,我等总不能将自家兄弟拒之门外吧?”

  旁边那“出洞蛟”童威也附和道:

  “张顺兄弟所言极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总得先让他们进来,问个明白。”

  吴用闻言,长长叹了口气。

  “唉!那武植果然狡诈,此乃阳谋。他算准了我等不能不放二位兄弟入庄。”

  “也罢,先让他二人进来。

  “但需暗中加派人手,严密监视二人一举一动。一旦他二人有丝毫异动,立刻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