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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云舒微微一笑:“你这会儿也变了。想装大人,但是装的不像。”

  被戳穿后,洛明辉的脸上流露出几分稚气:“你非要和家里闹得这么僵吗?”

  “闹?你觉得我在闹?”

  “是,夫子说,长期被忽视的人,会通过闹的方式博取关注。”

  洛云舒依旧笑着,声音很轻:“不,我不博取任何人的关注。我现在所做的都是我想做的,随我心意,肆意而为,仅此而已。”

  “没有人能随着自己的心意肆意而为。”

  “有的,只要够努力。”

  洛明辉怔了怔,似乎是没听懂。

  但是,他很快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大姐姐,鹿鸣书院的夫子太迂腐,授课的方式也有问题,我想去应天书院。我听母亲说,你会求太子殿下,让洛明谦去应天书院。他能去,我就能。”

  “可以啊,那你好好努力。”

  洛明辉变了脸色:“你不肯帮我?”

  洛云舒看向他,眼神平和:“看来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进去。要想达成所愿,你得自己努力。这世上,没那么多捷径可走。”

  “为什么洛明谦可以,我不可以?”

  “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这句话的意思,你解释一下。”

  洛明辉脸色微红:“一句话而已,知道还是不知道有什么要紧?你别忘了,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是洛家的未来。”

  “是吗?那洛家的未来,堪忧。”

  “贬低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洛明辉厉声质问。

  “至少,能让你认清现实。”

  十五岁意气风发的少年,最讨厌被人否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凭什么认为我不如洛明谦?”

  “或许你比他好,或许你不如他,但这些与我无关,是你自己的事情。”

  “你别忘了,咱们洛家家世不好。哪怕是你做了太子妃,还是会有人质疑你。到时候你就需要娘家撑腰,来**有了儿子,就需要我这个舅舅撑腰。你现在如此对我,别想我以后会帮你!”

  这是威胁。

  洛云舒徐徐笑了:“好啊,等你有本事为我撑腰的时候,我必定跪下求你。”

  洛明辉脸色一暗:“你就这么看不起我?”

  这话,洛云舒还没来得及回答,二叔一家人就来了。

  洛明辉看了洛明谦一眼,拂袖而去。

  二叔见此情景,要去追洛明辉,被洛云舒拦下。

  “二叔,不用管他。”

  洛守家有点不安,朝着洛明辉离去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这时候,洛明谦上前,轻声道:“大姐姐,大哥若是因为书院的事情跟你置气,那我也去鹿鸣书院好了。”

  洛云舒看了他一眼:“明谦,来,你坐。”

  洛明谦乖乖坐下。

  “一个人想要做成一件事,大部分时间只能专注于一件事。像你这个年纪,安心读书就好,至于其他的,暂时不必理会。有时候,实力是最好的证明。”

  少年人做事,最忌讳三心二意。

  洛明谦听懂了,连连点头。

  一旁,二叔叹了口气:“云舒,是我让你难做了。”

  洛云舒展颜一笑:“二叔,您想多了。无论我怎么做,他们都不会在乎。不然,当初也不会逼我殉节。”

  曾经性命攸关的事情,她如今也可以笑着说出来。

  二叔却觉得心疼,作为弟弟,他不能指责兄长,只轻声说道:“大哥或许是糊涂了。”

  可,再糊涂的人,也不会要自己女儿的性命。

  这不是糊涂二字可以解释的。

  “好了,不说这些事情了。你们都先出去,我跟云舒说几句体己话。”

  听二婶这么一说,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洛云舒他们二人。

  二婶看着洛云舒,满目感慨:“我刚嫁过来的时候,你还那么小,现在你都成了大姑娘,要出嫁了。”

  说着,二婶伸手,理了理她额前的乱发。

  洛云舒只是笑:“我长大了,二婶还是这么年轻。”

  二婶笑笑,眼角的细纹里满是幸福:“年轻是不可能的。云舒,你明日大婚,我这个做婶婶的要叮嘱你几句。不过,你嫁的不是寻常人家,兴许用不到,但是,我还是得说。”

  “嗯,您说。”洛云舒看着她,认真听着。

  “你嫁过去,要懂得跟夫君相持相守。咱们做女人的,天生弱势了些,该让的时候就让,别太要强,但是,尽量也别让自己受委屈……”

  说到最后,二婶的嗓音里带了哭腔。

  嫁人,意味着会进入一个新的环境,会在突然之间和全然陌生的人做亲人,这个过程,很难。

  洛云舒替她擦泪:“二婶,你放心,太子待我很好。以后你们在京城住下,咱们随时都可以见面。”

  “不,知道你过得好就行,不必经常见。我们都是庄稼人,没规矩,会给你丢脸。”

  “不会的,二婶最好了。”

  二婶嫁过来的时候,她还很小,不会自己梳头发,头发总是乱蓬蓬的,像个小疯子。

  是二婶给她梳头,还不会弄疼她。

  二婶还会省钱,给她买好看的头绳。

  燃燃的红烛中,洛云舒回忆从前,满眼都是笑容。

  她的过往,也还是有一些甜蜜的回忆的。

  烛光中,二婶红了脸,声音越来越低:“云舒,还有一件事要叮嘱你。明日大婚,到了晚上你须得忍耐着些。女子第一次,总会格外疼些。但慢慢地就会好,你须得忍一忍。”

  意识到二婶在说什么,洛云舒神色如常。

  她和裴行渊之间,不会有这些流程。

  她也不会和任何男人发生这些。

  这所谓的情爱,终究是靠不住的。

  把自己的一颗心交出去,就要承受被人舍弃的可能。

  既然如此,她要恪守本心,不交给任何人。

  但这些,没必要说给二婶听。

  二婶一家走后,洛云舒歇下。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被严嬷嬷叫醒。

  大婚的礼仪,严嬷嬷已经教过。

  洛云舒净了面,乖乖地坐在梳妆镜前,任由宫里来的嬷嬷为她上妆。

  为她梳头的,则是阮夫人。

  阮清辞也在。

  只是,因为有宫里的人在,阮清辞很老实,乖乖站在一旁,装得很温婉。

  洛云舒看着她,面带浅笑,害得阮清辞差点儿装不下去。

  后来,一顶盖头盖下来,遮住了所有。

  这流程,严嬷嬷不止一次跟她讲过,洛云舒很熟悉,每一步都做得很好。

  很快,喜乐声响起,迎亲的人来了。

  裴行渊穿着红艳艳的新郎服走到她面前,把红绸的另一端塞进她的手里。

  洛云舒接过,步入正厅,拜别双亲。

  孙氏哭得悲壮:“云舒,我的儿啊,母亲舍不得你……”

  在京城,孙氏一直以温婉示人。

  她从不在人前失态。

  故而她此刻哭成这个样子,让不少人动容。

  然而,红盖头之下,洛云舒面色平静。

  拜别双亲,入喜轿,进东宫,拜帝后,入新房。

  一切都按流程来。

  前世今生,洛云舒都是第一次做,生怕出错。

  直到安安稳稳地在喜床上坐下,她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时候,一杆称头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头上的盖头被挑起。

  她抬头,眼前现出裴行渊微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