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清往回走的时候,一双大长腿不停地哆嗦着。

  就连呼吸都带着颤音。

  她都这模样了,还进个屁山了,还得半路打道回府。

  今天程飞宇算是埋不成了。

  还好抓了一条毒蛇,倒也不算白跑一趟。

  不过一条蛇也不够吃啊,路过一条小河的时候,江河招呼大家等一会,整点鱼回去凑个菜吧。

  程飞宇一脸懵,你们啥工具也没带啊,搁啥捞鱼啊。

  江河哈哈一笑,这可是1980年的大兴安岭啊。

  昨时捞点鱼凑个菜,还用得着工具吗?

  大河的河岔子,在浅处,捡上一块拳大的石头,看着水里哪块石头顺眼,然后梆地一石头下去。

  再把石头一翻,就有一拃长的鱼翻着肚皮浮了上来。

  有圆滚滚的柳根儿,有大脑袋圆肚子的老头鱼,还有黑背黄肚皮的嘎呀子。

  特别是这嘎呀子,震昏了之后扔上岸,背上的尖刺扭动着,发出嘎呀嘎呀的叫声。

  时不时地,还能抓到一块比指头还大的蝲蛄,这可是好玩意儿啊。

  老丈人给做过一回蝲蛄豆腐,那叫一个鲜呐。

  沿着河岔子,逮着石头一路砸过去,没啥大鱼,但是筷子长的各种杂鱼蝲蛄可不少,很快就抓了好几斤,丝袋子里都沉甸甸的。

  路过一片柳林草地的时候,还有一大片刚刚冒头的柳蒿芽,顺手也采上好几斤。

  这年头山里套点,水里捞点还是挺容易的。

  但是一般人也不整这些玩意儿。

  不是它不好吃,而是时代不一样,而是这些山珍野味啥的,必须得多放油才好吃,要不然的话不是苦就是涩,要么腥要么柴,不到挨饿的时候都不吃这玩意儿。

  放后世就不一样了,一边吃着油淋淋的廉价外卖,一边花大价钱自讨苦吃,美其名曰要饮食健康。

  回到家里,柳蒿芽用开水一烫再攥干,用来蘸酱或是拌凉菜,带着一股子蒿子味儿,还挺爽口的。

  春雨还叽歪着要用柳蒿芽炖排骨,然后被江河一脚踹了出去。

  这玩意儿有一股蒿子味,别管多大的油水,放锅里一炖,蒿子味儿更重了。

  猪食啥味儿它啥味儿,大部分人吃得挺香的,但是江河是真一口都吃不进去。

  甚至看别人吃,都有一种人变成了猪,咣咣炫猪食的既视感。

  捞来的小河鱼去了内脏,老头鱼得把脑袋去掉,脑袋硬,还有寄生虫,不好吃。

  把小河鱼放到油锅里小火慢煎,一直煎到金黄酥脆再倒出摆盘,这就是一盘鲜亮的下酒好菜。

  那些蝲蛄小的捣碎挤汁儿做蝲蛄豆腐。

  超过一两的,比后世小龙虾还要大一圈的蝲蛄,先过油,再炒蒜蓉,来个蒜蓉小龙虾的做法,啧啧啧,这玩意儿可比小龙虾过瘾多了。

  也就现在吧,还能捞到这种足有一二两的大个头。

  这东西贼脆弱,稍微污染一点,直接就整个流域通通灭绝。

  后世倒也有了,死贵死贵的不说,个头还小,只能做蝲蛄豆腐,想做囫囵个的,想得美吧。

  这些都是小毛菜。

  主菜就是那条铁铬头,囫囵个地扒了皮,塞上草挂到阴凉处,蛇皮也能卖钱的。

  肉剁成小段,直接红烧。

  然后再整个酸菜炒粉条,齐活了。

  都整吧差不多了,苗小玉来了,给送了二斤干豆腐。

  苗小玉一脸的歉意,按理来说,做饭该是女人的活儿的。

  江河接过干豆腐,然后瞥了程飞宇一眼。

  也不知道是两天进山受挫还是咋地,程飞宇这货居然目不斜视,居然没有再打自己媳妇儿的主意儿。

  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江河心情一好,自然要再做一个东北标准菜,尖椒干豆腐。

  这个季节没有尖椒,不要紧,只用干豆腐也行。

  干豆腐切条也行,切棱形块也行,咋方便咋来了。

  干豆腐先焯一下去豆腥味儿,这中间放少量小苏打,这边叫面起子。

  这样焯出来的干豆腐更嫩,注意,面起了不要放多了,放多了干豆腐就化啦。

  起锅烧油,有肉放肉,没肉放点荤油,没有荤油光用豆油也中。

  干豆腐先炒去水气,酱油啥的乐意放就放,想吃清亮的不放也行,主打一个根据自己的口味随意调整。

  然后加水小炖片刻,最重要的就是勾芡,芡一定要勾好,少了汤汁裹不重,重了就粘的乎的。

  这个菜做法贼简单,但是贼重火候。

  甚至在相当长的时间,这道菜是东北这边,进店必点的一道下酒下饭菜。

  也是考验一个东北饭店正不正宗,这家饭店好不好吃的唯一标准。

  什么锅包肉、溜肉段啥的,都得给我往后稍一稍。

  菜吃了三口,酒喝了两杯,程飞宇有点性情了,伸手搂住了江河。

  “兄弟,这两天多亏了你啊!我算看出来了,你是个有本事的!”

  他这么一性情,反倒是给江河整得不自在了。

  我还是更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再说了,也真不好意思再把你埋山里啦。

  东北人这性子,看对眼了咋地都行,看不上那是真看不上啊。

  现在程飞宇就跟江河他们对上路子了,这酒喝得都顺畅了。

  程飞宇挺有量的,一斤多的白酒喝下去,他居然没倒,而是搂着刘二,眼珠子直勾勾的,哇啦哇啦地说个不停。

  不停地拍着胸口,你们去牙林,报我名字,咱们横着走。

  江河这会倒是没事儿干了,瞅他这样也喝得差不多了,进里屋烧烧炕吧。

  江河刚刚把炕点上,身后传来门响了,是沈婉清进来了。

  “大小姐,你这是……”

  沈婉清的眼神四处飘忽着,含含糊糊地说:“我总觉得不舒服,是不是这虫毒还没清干净啊!

  我听说,草爬子的毒性特别的烈,我这总有点昏昏糊糊的,好像,好像要发烧啊。”

  “啊?”

  江河一愣,还可以这样的吗?

  而且看她的模样,好像真有点发烧,这脸都烧红了。

  不能啊,就是个草棍,绝对没草爬子的。

  但是她这模样,给江河都整不自信了,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确实有点热,但不是发烧的热,而且她也不是发烧,不不不,这分明是发烧啊。

  这病得就严重了,哥必须还得给你好好治治。

  这一治又是半个小时。

  他一出去,春雨一猫腰钻了进来。

  姐姐好,咱都是女人,有啥不好意思的,我帮你瞅瞅,其实我治草爬子咬伤,也是一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