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未婚先孕

  中年女医生站起,摘掉塑胶手套,“早孕见红,先兆流产。”

  白桃忍着不适,整理衣服。

  闻言,如雷灌顶。

  她怀孕了!

  这些天,小肚子疼到不能走路,不是痛经?

  “医生,我不可能怀孕的,…我只和男人睡过一次。”

  白桃攥紧褪色的蓝白碎花棉袄,越说声音越小。

  “只要发生性关系,就有受孕的可能。胎儿还小,不想留,尽快让家人签字,做清宫手术。门外看病的,再进来一个,快点,别浪费我时间……”

  中年女医生扯开嗓子,不耐烦的催促。

  白桃捏着诊断报告,被赶出妇科诊室。

  老家招灾,滴雨不降。

  她背井离乡,来京城当住家保姆。

  一个月前,火车后半夜抵达京城。

  她背着包袱,住进车站旁的招待所。

  隔天醒来,屋里空空荡荡,男人如同人间蒸发,再没出现过。

  眼下,找不到那个男人。

  家人远在千里之外,等着她寄钱回去活命。

  雇主一家都是念过书的城里人,面慈心善,奈何**大院纪律严明,雇主一家若是知道她未婚先孕,作风不检点,肯定会辞退她。

  她该怎么办?

  医院走廊人来人往。

  白桃手足无措,急的只知道哭。

  “小洛年轻有为,放弃国外高薪聘请,回归为祖国医学事业添砖加瓦,我们医院就需要你这样根正苗红的人才。听你继母说,你和未婚妻好事将近。事业爱情双丰收,恭喜啊。”

  一众身穿白大褂的院领导,簇拥着位高眉深目的男青年,迎面走来。

  白桃**鼻子,擦掉眼泪。

  定睛一看。

  顿时心跳加速。

  是他!

  好巧不巧。

  人群中央接受恭维的青年,正是那晚欺负自己的男人。

  他有未婚妻!

  畜生!

  男人驻足,语气平淡:“院长说笑了,婚事……”

  “终于逮到你了。我怀孕了,你必须对我负责。”

  与此同时,白桃鼓足勇气冲过去,激动攥住对方手腕,为自己讨说法。

  此话一出。

  周遭仿若按下暂停键,视线齐刷刷看向两人。

  “小姑娘,遇到难处,你说出来,我们一起帮你想办法,但你不能血口喷人。洛同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为人洁身自好,出国深造多年,今天才回本市。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院长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忙站出来解围。

  七十年代末。

  十年动荡刚结束,社会风气仍旧严峻。

  前后左右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白桃突然跳出来闹事,对洛砚修名声不好,医院也会受影响。

  “我不可能认错。”

  白桃带着哭腔,玻璃珠般的眸子湿漉漉的,仰头,憎恶盯着身前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

  长的人模狗样,却不干人事。

  这样的社会败类,化成灰她都记得。

  “都怪你,是你毁了我,要我以后怎么做人!”

  清白没了。

  工作不保。

  还莫名其妙成为插足他人感情的第三者。

  白桃无法接受。

  众目睽睽之下,顾不得体面,她羞愤交加,务必要让男人给她个说法。

  “这位女同志,我们素不相识,说话是要讲证据。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请你自重。”

  男人居高临下,面容清冷英气,斯拉夫血统的深蓝色双瞳,好似万丈汪—洋,深邃迷人,不失正直坦荡。

  证据!

  白桃抿唇。

  那晚过后,他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根头发丝都没留下。

  即便她事后立即报警,奈何查无此人,警察无法立案。

  …由此细想起来,她确实无法证明腹中孩子和眼前人有关。

  见白桃低头不语,男人看了眼腕表。

  “家中还有事,告辞。”

  颔首和院领导们告别。

  长腿绕开无法自圆其说的白桃,抬脚,信步走远。

  白桃惊道:“话没说清楚,不许走。”

  方才四目相对间。

  对方足够理直气壮,她有过一瞬间的自我怀疑。

  或许真是她看花眼了。

  奈何,俩人做过世上最亲密的事。

  生米成熟饭。

  孩子都有了。

  他吃干抹净,提起裤子不认账,算什么男人!

  “站住。”

  待到白桃气喘吁吁追出去,吉普车径直驶出医院大门。

  望着远去的车**,白桃心脏一沉。

  看样子,这男人是不打算负责了。

  她又拿不出凭证,即便再去派出所报警,也奈何不了对方。

  愤怒。

  恐慌。

  无力…

  所有情绪涌上心头,白桃瘫坐在皑皑雪地里,大脑一片空白。

  任由刺骨的冷风刮过,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她对不起千里外挨饿受冻的家人。

  夕阳西下。

  白桃巴掌大的脸蛋惨白如纸,衬的眉心朱砂痣愈发红艳。

  大雪纷飞。

  白桃穿着笨重的棉袄棉裤,失魂落魄穿过马路。

  走回**大院。

  一只脚迈进洋楼。

  “怎么才回来?昨晚和你说了,今天全家给三少爷接风。你偷跑出去躲清闲,让我一个人做十几口的饭菜。之前没看出来,死丫头,你心眼这么坏。”

  同为保姆的张婶从厨房冲出来,一手拎着锅铲,另一只手去扯白桃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