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时,江家那边给她送了节礼,来的是江益跟江勤两兄弟。江勤见到她高兴得不得了,不过大概是被家里耳提面命过在国公府不能丢脸,就算高兴也没有失态。

  江益跟她提了一事,今年秋闱他要下场试一试,不然就要再等三年。江泠月自然是赞同,不管能不能考中,至少有胆子下场。

  留两兄弟吃饭,秦氏那边知道了还让人添了菜送来。谢长离那边不知怎么得了消息,中午还赶了回来,不要说江泠月意外,便是国公府上下都很意外。

  谁都知道江泠月父母早逝,没想到谢长离居然会在百忙中回府陪客,可见二少夫人在他心中的地位。

  江益兄弟回去时,江泠月早就备好了给江家众人的节礼,让他们一起带了回去。他们兄弟这一来,就让国公府的人知道了,她跟江家人的关系很亲厚——她有个堂兄在五成兵马司做吏目,还有个堂兄今年就要下场秋闱,她不是没了爹娘就无人撑腰的人。

  便是秦氏都跟方妈妈说道:“当初说她跟江家人闹得不愉快,如今瞧着还来给她送节礼,可不像是闹翻的样子。”

  方妈妈在一旁笑道:“夫人,您忘了,当初传出这话的是江尚书府那边的。那时候他们正逼着少夫人替嫁,少夫人拒了就把人惹恼了,这话是不能信的。”

  “这倒是。”秦氏蹙眉,“说起来,宫宴上我还见到了江夫人,阴阳怪气的,明里暗里说老二家的忘恩负义。”

  “还不是因为五皇子妃过得不好,听说跟五皇子夫妻不睦,至今肚子都没个动静。若是五皇子妃过得好,江夫人还能说这样的酸话?不过是瞧着她女儿受苦,见不得少夫人有您护着过好日子,心里妒忌呢。”

  这话秦氏爱听,哼了一声,“江尚书如今的日子可不好过,听说最近两月被人弹劾两回了,真是天道好循环。”

  方妈妈笑着附和,“夫人说的是。”

  江泠月并不知秦氏私下对江尚书府的不满。蕴怡郡主跟义国公府的世子颜放定了亲,两家的定亲礼办得热热闹闹,婚期定在了明年开春。

  江泠月心想:真好啊,上一世他们夫妻和睦恩爱,这一世果然还是要走在一起的。

  入冬之前,第一批皮毛运回来了,云锦轩立刻忙了起来,江泠月这边自然也不得清闲。

  这一批皮子确实质量上乘,当然价格也漂亮。因着是塞外的皮毛,毛色油润,蓬松绵密,消息一放出去,不说是抢购一空,成色最好的先被定空了。

  赚了钱,第一件事情,江泠月就把几个铺子扩充了人手,雇的也多是镖局里走镖受伤、不能远行而被主家辞退的镖师。

  这些人在外行走经验丰富,做事稳妥,不管是看门户还是打听消息,都是极不错的人选。

  她不在乎这些人是不是跛子,也不在乎他们的胳膊不再灵活,她看中的是他们的生活智慧与能力。

  江泠月还把江勤带进了自己的铺子,跟着一位年长的镖师学些拳脚功夫。他读书不行,为人又太憨厚,江继善夫妻只看重长子,对这个傻乎乎的小儿子不太上心。

  她把人带来放进自己铺子里,江继善夫妻也不多想,只以为她跟江勤堂姐弟关系好,并不知她让江勤学武的事情。

  江勤启蒙太晚,骨头硬,学武都是童子功,考武举是不用想了,但是强身锻体、一个打几个,练好了还是可以的。江泠月给他找的师傅名叫蒋学勇,一条腿跛了,人又高又壮,看着就很凶。

  江勤虽然不是很聪明,但是肯吃苦,又肯听江泠月的话,就真的跟着蒋学勇在云锦轩住了下来,日日早起练功,不曾有一日懈怠。

  江益常来探望弟弟,因着要秋闱,也只来看看,偶尔会陪着弟弟一起吃顿饭。

  秋闱循例要在中秋节前,今年因着皇帝前些日子病了一场,再加上太子跟大皇子两男争一女还闹出下毒的丑闻,贡院那边又出现屋舍倒塌的事情,故而秋闱延迟。

  秋闱的日子最终定在了入冬前,但天气也已经是十分寒冷。江泠月给江益做了兔皮褥子,铺在身下暖和,还给他做了一件羊皮的袄子贴身穿着,轻薄又保暖,不会臃肿妨碍他答卷。

  江益进贡院那日她没去送,江勤去了。

  江泠月有上一世的记忆,她知道江益会考中,但是她并不知道延期的秋闱居然会在考试最后一天遇上了突如其来的大雪。

  监舍里很多考生因着才初冬,没准备特别厚实的被褥跟衣裳,大雪砸落下来,第二天一早很多考生便冻得拿不住笔,受了寒脑子昏沉沉的。

  江益穿着羊皮袄子还冻得手脚发抖,又把兔皮褥子裹在身上。包裹里还有一顶羊皮小帽,当时江泠月要他带上,他还觉得大题小做,哪想到这顶帽子现在真是救命了——盖住了脑门,脑袋暖融融的,脑子都清醒不少。

  这一场秋闱突然降雪,江泠月已经不记得上一世是不是下过雪。那时她还被圈禁,忙着照顾生病的赵宣,与江家的关系恶劣,也根本不知道江益秋闱。

  是后来她做了皇后之后,才知道江益中举的事情。

  谢长离冒着风雪回来,一身的寒气。江泠月见他这个时间回来,瞬间愣了一下,“怎么现在回来了?可是有事?”

  “我刚从贡院回来,今日抬出去了几十个冻晕的。”谢长离盯着江泠月,“我顺路去看了江益,他倒是裹得严实。”

  江泠月不知为何心口一跳,总觉得谢长离的眼神有些古怪,她下意识地回道:“俗话说不冷带衣裳,不饿带干粮,这都初冬了,用不上也备着。我做皮毛生意,家里的兄弟当然要照顾些,也没想到会突然下大雪。”

  谢长离将氅衣脱下,乌黑的眸子从江泠月身上挪开。

  江泠月素来敏锐,察觉到谢长离情绪有些不对,她沉住气不做声,伸手接过氅衣。孟春立刻上前,她递到孟春手里,轻声叮嘱,“将氅衣用干帕子擦干净,放火墙边远远地烘着。”

  “是。”孟春接过就赶紧出去了。

  “还有件事情,今日五皇子从马上跌落下来,摔伤了腿。”

  江泠月一下子愣住了——赵宣摔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