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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压下心头的纷乱,面上不露分毫,伸手接过了那个信封,语气疏远。

  “好,票我收下了,请周律师从我家离开吧。”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客厅里正偷偷往这边看的小景,补充道:“我女儿年纪小,不懂事,之前冒昧打扰你,我替她跟你说声抱歉。”

  周津成看着她公事公办的样子,眼底深处暗色翻涌,压抑着某种情绪。

  他点了点头,声音平平。

  “好,我确实不适合在这里逗留太久,是我该说抱歉,冒昧上门打扰。”

  他说完,没有任何犹豫,转身便走向电梯间。

  郁瑾看着他挺拔却透着一丝决绝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门后,缓缓关上了房门。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有些汗湿。

  她走到客厅,将那两张制作精美的音乐剧票随手放在茶几上。

  明明周津成已经如她所愿地拉开了距离,说了只是朋友,她应该感到轻松才对。

  可为什么心里反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沉甸甸的,闷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小景看到周津成走了,抱着还没拆封的玩具跑过来,仰着小脸问:“妈妈,周叔叔怎么走了,你不留周叔叔在家里吃饭吗?”

  郁瑾蹲下身,整理了一下女儿的衣领,语气尽量放得平和。

  “周叔叔工作很忙,以后我们尽量不要去打扰他,好不好?”

  小景的小脸垮了下来,小声嘟囔:“可是他是小景的爸爸呀。”

  郁瑾的脸色严肃起来,她握住小景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加重。

  “妈妈不是告诉过你吗,不可以这样说,如果被别人听到,小景就要被迫离开妈妈了,知道吗?”

  小景被妈妈严肃的样子吓到,大眼睛里迅速蒙上一层水汽,委屈地点头。

  “知道了,妈妈,我以后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

  “不仅不能说,”郁瑾补充道,目光扫过小景手腕上那个儿童电话手表,“也不能偷偷联系周叔叔,不能再给他发信息打电话,能做到吗?”

  她知道,小景总是偷偷给周津成发信息。

  这些她都知道,只是她狠不下心来。

  小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表,那里存着周叔叔给她的电话号码,周叔叔说过她可以随时找他。

  她看着妈妈严肃的表情,用力点了点头,带着哭音保证。

  “能,小景能做到,不会再给周叔叔发信息了,小景会很乖很乖的,妈妈你不要丢下小景。”

  看着女儿害怕又委屈的样子,郁瑾的心软了下来,她将小景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妈妈不会丢下小景的,妈妈跟你保证。”

  安抚好女儿,郁瑾松开她,柔声道:“去洗手吧,妈妈去做饭。”

  小景却摇摇头,指着餐桌上的肯德基纸袋。

  “不用做饭了妈妈,周叔叔买了好多汉堡和薯条,我吃不完,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郁瑾的目光投向那个印着红色logo的纸袋。

  除了小景的儿童套餐,里面确实还有其他的汉堡和小食。

  她的视线落在金黄酥脆的薯条上,恍惚间,记忆被拉扯回了许多年前。

  那时候她和周津成刚在一起不久,两人都忙,很少有机会正儿八经地约会吃饭。

  唯一一次像样的外出用餐,就是在一家肯德基。

  周津成似乎对这种快餐没什么兴趣,全程没吃多少,只在她递过去时,象征性地吃了一根薯条,眉头蹙了一下,大概是觉得这东西不够健康。

  可她当时却吃得很高兴,只因为那是第一次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妈妈?”小景的声音将她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郁瑾回过神,压下心底翻涌的酸涩,对小景笑了笑。

  “好,那今天就不做饭了,我们去吃肯德基。”

  她牵起小景的手走向餐桌,目光扫过茶几上那两张音乐剧票,脚步顿了顿,随即走过去,将票拿起来,放进了自己的随身包里。

  隔天,郁瑾独自一人去看了那场《安娜·卡列尼娜》。

  剧院的灯光暗下又亮起,掌声如潮水般涌来又退去。

  她坐在人群中,看着舞台上悲欢离合,心里却像是隔了一层雾,有些麻木。

  演出结束,她随着人流走出剧院。

  夜晚的空气带着凉意。

  小景今晚住在杜怡眉家,她不用急着回去。

  她没有叫车,只是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往前走。

  路过一家亮着暖黄色灯光的小酒馆时,她的脚步顿了顿。

  悲伤的情绪涌上心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看完音乐剧的缘故,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酒馆里人不多,很安静。她在吧台找了个位置坐下,对酒保说:“一杯威士忌,加冰。”

  酒刚放在她面前,旁边就凑过来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花衬衫,头发抹得油亮,脸上带着自以为迷人的笑容。

  “小姐,一个人?这杯我请了。”

  男人把一张钞票放在吧台上,对酒保示意,转向郁瑾。

  “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啊?聊聊天,心情说不定就好了。”

  郁瑾看也没看他,声音冷淡:“没心情,请你离开。”

  男人却不依不饶,反而更靠近了些,手臂几乎要碰到郁瑾的肩膀。

  “别这么冷淡嘛,聊聊不就……哎哟!”

  郁瑾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她一把推开几乎要贴到她身上的男人,声音提高了几分,很是生气。

  “你想干什么?再动手动脚我报警了。”

  酒馆里其他客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男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举起双手后退两步,讪笑道:“好好好,别激动,开个玩笑嘛,这么紧张干什么。”

  他嘟囔着,灰溜溜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郁瑾重新坐下,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她端起那杯威士忌,仰头喝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混合着烈酒的灼烧感滑过喉咙,让她打了个寒颤。

  坐了一会儿,她感觉小腹有些隐隐作痛,可能是今晚喝了凉的东西。

  她起身去了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她感觉稍微好了一点。

  回到吧台,她拿起那杯没喝完的酒,又喝了两口。

  也许是喝得太急,也许是心情本就低落,酒意很快涌了上来,她觉得头开始发晕,视线也有些模糊。

  花衬衫男人像是嗅到腥味的猫,又凑了过来,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美女,喝醉了?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郁瑾用力晃了晃脑袋,想保持清醒,但舌头已经有些打结。

  “不用…你走开!”

  男人伸手想扶她:“别逞强了,看你这样儿,估计也没男朋友吧?让我当回护花使者。”

  “谁,谁说我没男朋友....”

  郁瑾像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了,猛地甩开他的手,醉醺醺地反驳。

  “我男朋友是...是大律师,很厉害的。”

  她迷迷糊糊地掏出手机,凭借着五年前几乎形成肌肉记忆的数字,拨通了一个号码。

  在她的醉醺醺的认知里,此刻还是大学时代,周津成还是她的男友。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对面传来让她熟悉的冰冷声音。

  “喂?”

  听到这个声音,郁瑾像是找到了依靠,所有的委屈和醉意都化作了娇嗔,带着哭腔抱怨道。

  “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我在…在梧桐街的那个小酒馆,你来接我回家好不好?”

  “反正、反正你也是要回家的就……就顺路带我回去嘛……”

  她醉了,还以为他们住的地方挨在一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周津成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听起来不像是男友。

  “郁小姐,我想我们的关系,似乎还没有熟悉到可以这样说话的地步。”

  “况且,我回家,好像跟你并不顺路。”

  郁瑾被他冷冰冰的语气刺伤了。

  酒精放大了她的情绪,深埋在心底,因为肥胖和暗恋而产生的自卑和不安瞬间爆发出来。

  她带着哭音,口齿不清地控诉。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就因为…因为我胖,所以你讨厌我,对不对?你们都讨厌我……”

  电话那头的周津成再次沉默了。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他能清晰地听到电话那头她带着醉意的呼吸声和哽咽声,背景还有隐约的音乐和人声。

  她确实醉了,而且醉得不轻,说胡话。

  他想起她之前在他面前冷冰冰的样子,想起她迫不及待让他离开她家的样子。

  他硬起心肠,声音冷硬。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顿了顿,觉得跟一个醉鬼纠缠毫无意义,而且她显然并不需要他的关心。

  他公事公办地说:“郁小姐,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情,我挂电话了。”

  郁瑾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她喃喃地骂了一句“狠心”,又嘟囔了几句什么,声音太小,含混不清。

  周津成没有耐心再听下去,手指移向了挂断键。

  就在电话即将挂断的前一秒,他隐约听到听筒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似乎在对着郁瑾说话,语气轻佻。

  周津成的手指顿住了。

  他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晚上十一点零三分。

  她一个人喝醉了,独自在酒吧,旁边还有不怀好意的陌生男人。

  但这不是她自找的吗,大半夜出去喝酒,她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就算她要打电话让人去接她,也不该打电话给他。

  她不是喜欢司徒遂年和裴相山吗,那就等着这两个人去接她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