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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前的密林,寒气刺骨。

  一支十人的队伍在沉默中急行,他们的脚步轻得像猫,与周围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

  斥候“猴子”走在最前,他胸前那枚属于队长魏延的狼头铜徽,在熹微的晨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微光。

  他不再是那个灵动的斥候,而是一头刚刚失去头狼、被迫亮出獠牙的孤狼。

  队伍停下了。

  前方三百步外,一队七人的风闻司探子正呈扇形搜索而来,动作专业,配合默契。

  猴子没有说话,只是冷静地抬起手,做了几个简洁而冰冷的手势。

  “散!”

  “备礼!”

  “收尸!”

  身后的九名队员瞬间如鬼魅般融入了道路两侧的阴影与灌木,没有发出一丝一毫多余的声音。

  他们不再躲藏,不再逃窜,魏延的血,将他们心中最后一点侥幸彻底烧成了灰烬,只剩下冰冷的、燃烧的复仇之火。

  陷阱的布置快如闪电。

  一根用染成黑色的细韧藤蔓做成的绊索,被悄无声息地拉起,高度恰好在人脚踝之上。

  两名队员如同壁虎般攀上粗壮的树干,手中的“蜂巢”手弩早已上弦,箭头对准了下方那片必经的死亡区域。

  七名探子小心翼翼地踏入了伏击圈。

  走在最前的一人脚下猛地一紧,下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就是现在!

  “嗡!”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蜂群振翅般的密集弦响,骤然炸开!

  不等那名探子完全摔倒,两道由淬毒短矢组成的死亡之网,便已从他们头顶两侧的阴影中交叉覆盖而下!

  惨叫声甚至没能连成一片,便被更密集的利刃入肉声所取代!

  七名探子中的五人,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浑身插满箭矢,软软地倒了下去!

  剩下的两人骇然变色,正欲吹响警哨,两道黑影已如同从地狱中窜出的死神,悄无声息地贴近了他们的身后。

  冰冷的刀锋划过温热的喉咙,带出一蓬滚烫的血雾。

  战斗,在十息之内,结束。

  猴子冷静地从敌方小头目的怀中搜出一份用油布包裹的简报,展开一看,瞳孔猛地一缩。

  上面赫然是影七下达的、对破龙寺周边所有山道进行合围的命令,并附有一张极其详尽的布防图。

  “头儿,我们中计了!”一名队员凑过来,声音嘶哑,“破龙寺是个陷阱!”

  “我知道。”猴子将简报收好,那张年轻的脸上,只有与年龄不符的冷酷,“但我们别无选择。走!”

  ……

  一处临时的山洞营地里,影七双眼蒙着厚厚的黑布,正静静地听着下属的汇报。

  洞内气氛压抑,十几名精锐杀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大人……第三巡逻队,失联了。”一名副官的声音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洞内瞬间死寂,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等待着那意料之中的雷霆之怒。

  然而,影七没有发怒。

  他那被黑布蒙住的脸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嘴角竟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愉悦的笑意。

  “他们没有逃,他们在报复。一群被逼到绝境的狼崽子,开始咬人了,有意思。”

  他伸出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声音平静得可怕:“地图。”

  副官连忙将一张羊皮地图铺在他手下。

  影七的手指在粗糙的地图上缓缓移动,那动作,仿佛不是在触摸一张死物,而是在**一盘早已注定结局的棋局。“失联地点在这里……他们想用这七条杂鱼的命,来告诉我们,他们会走这条路,对吗?”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道无人预料到的小径,那正是猴子一行人此刻正在行进的路线。“可笑。他们以为这是在挑衅,其实是在求救。这是在用魏延的血,向我宣战,也是在向我哀嚎。”

  他收回手,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传我命令,收缩包围圈,不必再搜索了。所有人,立刻、全速赶往破龙寺。我要在寺里,为他们准备一份大礼。”

  ……

  队伍中,一名重伤员的伤势急剧恶化。

  他开始高烧,嘴里不断说着胡话,那痛苦的呻吟声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刺耳,如同死神的催命符。

  军医探了探他的额头,又看了看他那早已溃烂流脓的伤口,最终对着猴子,脸色凝重地、无力地摇了摇头。

  队伍停下了脚步,气氛凝重如铁。

  猴子看着担架上那个早已失去意识、只剩一口气的战友,又下意识地摸了**前那枚属于魏延的狼头铜徽。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那颗因痛苦而剧烈挣扎的心,瞬间变得坚硬如铁。

  他做出了决定。

  他挑选了另一名左臂受了轻伤、但体力尚存的队员,两人一组。

  “大奎,”猴子指着地图上一条明显会暴露行踪的岔路,声音嘶哑,“你们……带上他,走这条路。”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如同刀子般割在自己的心上。

  “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把所有的狗,都给我引开。”

  被点到名的大奎和周围所有人瞬间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丝毫犹豫,只是咧开嘴,露出一口带血的牙齿,那笑容,灿烂而又疯狂。

  “好!正好老子也杀得不过瘾!”他走到猴子面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队长,弟兄们,寺里见!”

  他背起昏迷的战友,与另一名同样面带决绝的队员对视一眼,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毅然决然地冲入了另一片山林。

  很快,那边就传来了刻意制造出的、树枝折断的声响和几声压抑的叫喊。

  ……

  靠着两名战友用生命换来的宝贵时间,猴子带领剩下的六人,终于在黄昏时分,赶到了能望见破龙寺的山脊。

  那座古老的寺庙静静地矗立在山坳之中,夕阳的余晖为它镀上了一层庄严而祥和的金光,仿佛一处与世隔绝的净土。

  然而,就在众人刚要松一口气时——

  “当!当!当当当!”

  破龙寺的大钟突然被敲响!

  钟声急促、混乱,充满了绝望与警告,完全不是平日的晨钟暮鼓,而是他们与接头人约定的最高等级——“敌已入内,速退!”的警报!

  几乎在钟声响起的瞬间,猴子看到寺庙那斑驳的院墙之上、紧闭的山门之前,出现了大量风闻司番子的身影!

  他们早已张弓搭箭,冰冷的箭头在夕阳下闪烁着嗜血的寒芒,对准了寺内!

  紧接着,寺庙的后院,一股股代表着焚烧与毁灭的滚滚浓烟,冲天而起!

  他们,被瓮中捉鳖了。

  山巅之上,影七蒙着眼,风吹动他的衣袍。副官在他耳边低语:“大人,诱饵已被吞下,我们的人正追击过去。另外,破龙寺的内应也已传来信号,他们已经控制了寺内所有僧侣。”

  影七微微点头,侧耳倾听着远方传来的隐约厮杀声,脸上露出一丝病态的、享受的神情。

  “很好。我喜欢听老鼠被猫戏耍时的尖叫。”

  他转向破龙寺的方向,仿佛能“看”穿一切。

  “现在,猎物应该已经到笼子门口了。告诉我们的人,把门关上。今晚,我要用一场大火,为魏延队长……举行一场最华丽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