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裴延的袖中藏着暗箭会直接朝着苏芮射来,更没想到裴夫人居然会为了苏芮舍身挡箭。

  而苏芮的身量比裴夫人高,若那一箭射在苏芮身上,只会射中腹部,并不致命。

  可换做裴夫人的胸口就……

  殷红的鲜血迅速在两人衣衫之上绽放出团团血花,裴夫人强忍着疼痛,转过头望向满眼惊愕愤怒的裴延想要说什么。

  可她的声音太小,裴延根本听不清,只能从口型看出来似在辩解。

  事到如今,她不仅被那妖女挡箭,还要为她辩解。

  简直和云济一样疯了!

  怒火更攀上头,裴延扣动扳机还欲再射一箭。

  追月等人正要扑剿过来,外面快步跑进来几个府兵打扮的人迅速抓住裴延,跟进来的胖管事看到胸口中箭,口角溢血的裴夫人吓了一跳。

  但管事是人精了,又了解裴延,只一眼就明白是什么情况,忙喊道:“快!把大爷带回去!”

  裴延想要反抗,管事在耳边说了什么后,他负气的狠狠瞪向裴夫人喊道:“好!好!好!你为了她,命也不顾了,若你今日死了,也算死得其所了。不过你放心,你就是死,我也不会让你死在我们裴家,休书我会在你咽气前给你送来!”

  管事吓得一身冷汗,想要去捂裴延的嘴又不敢,只能催促人快把裴延带走。

  随后陪着笑脸上前朝着苏芮道:“苏侧妃,不好意思,我家大爷今日喝了些酒,耍酒疯呢,今日造成的一切损失,我们裴家都会加倍赔偿的。”

  苏芮并未回话,只是看着这管事,等着他的后话。

  管事被苏芮看得额头冒汗,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夫人受了伤,劳烦苏侧妃将人交给我们带回府中医治。”

  “别给他们!”

  没等苏芮回话,裴夫人的身边的丫鬟就哭喊着跑下来,抱住已经昏迷过去的裴夫人,如护着主子的一只小兽嘶吼道:“我家小姐不回你们裴家!你们裴家就是一个吃人的魔窟,小姐去了就没命了,是裴延伤了我家小姐,还要休我家小姐,我…我绝不会让你带走我家小姐的!”

  看着丫鬟的声嘶力竭的模样,显然是早就恨透了整个裴家。

  是因着裴夫人痴迷不悟,才一忍再忍。

  “小慧,大爷那是气话啊,夫人这伤得重,别耽搁了,快……”

  管事伸手就要来拉人,苏芮伸出手,格挡住他。

  “侧妃,您这……”

  “方才裴副统领已经说了,要休了岳姑娘,不让她死在裴家,人人都听到了,既如此,岳姑娘便不是裴家夫人了,作为合伙人,她受了伤,我理应为她医治。”

  管事还想说什么,苏芮厉呵一声:“追月,送客!”

  追月立即带人上前,管事被逼得不得不后退。

  看着小慧已经将岳禾芸往楼上搬,苏芮却站在楼梯上寸步不让。

  急着出门时老爷交代的话,管事不得不退走,回去再想办法。

  一场闹剧在岳禾芸的受伤下落下帷幕,铺子的掌管和管事开始处理一应事务,楼上苏芮则已经为岳禾芸请来了大夫。

  拔了箭,处理好伤口,眼看着大夫脸色沉重,小慧忙不迭问:“大夫,我家小姐如何?没事吧?”

  大夫不敢开口,只能询问的看向苏芮。

  “大夫直言就是。”

  主家发了话,大夫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看了眼床榻上的岳禾芸道:“弩箭虽贯穿了胸口,可好在没伤及心脏,但……这姑娘万念俱灰,已然是存了死志,只怕……在下无能,若是能请得宫中太医的话,也许还有救。”

  “太医?请太医得要牌子,只有裴家……”

  小慧痛苦又无奈的话还未说完,门外就出现了追月的身影。

  他站在门外,欲言又止。

  “怎么了?”苏芮问?

  追月看了眼榻上的岳禾芸,顿了顿尽量冷静道:“裴家送来了……休书。”

  苏芮没想到休书真会来,还来得这样快。

  可见裴家已经放弃岳禾芸了。

  即便岳禾芸口中说公婆对她有多好,但也不过是利益为上而已,再好,能有对亲生儿子好?

  “他们!太过分了!”小慧呜呜呜哭起来,完全不知该怎么办了。

  “他们过分是他们的事,如今你该做的是救你家小姐才是,裴家靠不住,岳家若是肯为你家小姐,求个太医来也不是做不到。”

  苏芮的话提醒了小慧。

  是啊,岳家!

  他们家大爷此刻就在京中,还没走呢。

  “那……”

  “放心吧,我还用着你们家的铺子呢,我不会希望她死的。”

  有了苏芮这话,小慧最后一点担忧也放了下去,拔腿就往外去求助。

  追月也适时退了下去,屋内只有苏芮和离死不远的岳禾芸。

  这等闲事,苏芮本没想管的。

  但她没想到岳禾芸会舍身救她。

  大抵是岳禾芸了解裴延身上有什么,所以看到他抬手的动作就知晓他要做什么。

  或是为了护着裴延,但事实的确也是救了她。

  再看岳禾芸此刻,她竟有幻视前世自己的之感。

  也是这般,抱着那虚无缥缈的希望,不撞南墙不回头心不死。

  因此,她更了解,此刻岳禾芸为何心死。

  “你就这么死了,多不值啊。”苏芮走近,坐在床沿边,伸手拉过岳禾芸已经发凉的手。

  “为了这么一个男人,连你自己是谁都忘了,何其可悲。不为自己活一次,岂不白来这世上一遭,难不成你除了那个一个狼心狗肺的臭男人,便就没有自己喜爱畅往之事了?没了他,便活不下去了?为何不想想,也许,跳出囹圄,活得更好呢,甚至,你真是爱他吗?”

  最后一句话落地,苏芮感觉到手中的手指微弱的动了动。

  或是本能的抽搐,又或是其他。

  但她该说的,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些了,至于后面的,那就是岳禾芸自己的命了。

  “雪!”岳禾芸低呼出声,苏芮抬眼,只见她紧闭双眼,神色痛苦道:“好大的雪,好冷,好冷,娘,我好冷啊。”

  雪?

  苏芮抬头望向窗外,雪的确又大了。

  纷纷扬扬,密密麻麻。

  好大的雪!

  她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