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建业看着失魂落魄,还在不住抽噎的许珍珠。

  随后看向旁边脸色不佳,一言不发的陈秀兰,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额角的青筋都蹦了起来。

  他今天特意请了半天的假,还带了个关系不错的同事过来。

  本想借着女儿选拔风光一把,在同事面前长长脸,谁能想到,最后竟丢了这么大一个人!

  以后去了单位,别人都要拿这事儿说他呢。

  他还怎么抬的起来头?

  眼瞅着许珍珠还在那儿哭哭啼啼,嘴里反复咒骂着苏小曼不要脸,半点反思都没有,许建业心头的烦躁和怒火再也压抑不住。

  “哭哭哭!就知道哭!看看你干的好事,你有什么资格哭?”

  许建业猛地一拍身旁的椅子背,发出一声巨响,吓得许珍珠哭声一噎,惊恐地看向父亲。

  陈秀兰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护着女儿。

  一想到今天这丢人现眼的事,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狠狠剜了许珍珠一眼,转而对着许建业赔小心。

  许建业轻易不发脾气,但要是生起气来,那也是不得了的。

  老实人发火,要命的很。

  “老许,你消消气,这事儿不能怪珍珠,她也是被人坑了……”

  “舞蹈是许淼教给珍珠的,苏小曼又是许淼的好朋友,老许,你想想这事儿,是不是……”

  许建业一听陈秀兰还要将事情引到许淼身上,怒气冲冲地打断她。

  “被人坑了?她要是行得正坐得直,别人能坑到她?!”

  “淼淼已经让出来了选拔资格,如你们所愿了,你还要往她身上扣什么屎盆子?”

  说完这句后,许建业伸手,手指差点戳到许珍珠鼻子上。

  “平时让你好好练舞,你听吗?现在好了!当着这么多领导老师的面,闹出这种丑事!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他越说越气,尤其是想到同事刚才欲言又止,带着同情看笑话的眼神,更是火上浇油。

  “还进文工团?进个屁!以后老老实实给我待在家里,少出去给我惹是生非!”

  许珍珠从小到大没被父亲这么严厉地责骂过,原本就积压的委屈和羞愤瞬间爆发,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不管不顾地喊道。

  “凭什么骂我!都是苏小曼那个**人害我!你们不去找她算账,就知道骂我!我恨你们!”

  说完,她猛地推开试图来拉她的陈秀兰,哭着跑出了文化宫的后门。

  “珍珠!”陈秀兰急得跺脚,赶紧追了出去。

  许建业看着母女俩一跑一追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颓然坐倒在椅子上,重重叹了口气。

  这家,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角落里的许淼平静地看着这场闹剧。

  她悄无声息地站起身,打算从另一个方向离开这是非之地。

  阳城,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她很快就能彻底离开了。

  然而,就在她走到文化宫侧门附近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叫住了她。

  “许淼。”

  许淼脚步一顿,回过头,看到程老师正站在一株盆栽旁,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程老师今天也是评委之一,刚才台上那场风波,她看得一清二楚。

  “程老师。”

  许淼恭敬地唤了一声,心里却微微一紧。

  程老师缓缓走到她面前,目光在她平静无波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她看着许淼,语气平和却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

  “女孩子,有心思是好事,但路要走得正。”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能穿透许淼故作镇定的外表,看到其下翻涌的暗流。

  “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把握好将来,比纠缠于过去更重要。”

  许淼的心猛地一跳,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

  程老师……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但她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微微低下头:“谢谢程老师教诲,我记住了。”

  程老师深深看了她一眼。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许淼的肩膀,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温和:“介绍信收好了吧?去了那边,好好努力。”

  “我会的,程老师。”许淼郑重地点头。

  程老师笑了笑,没再停留,转身离开了。

  看着程老师远去的背影,许淼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她知道,程老师是在点拨她,也是在保护她。

  有些手段,用一次就够了,未来的路,终究要靠自己堂堂正正地去走。

  许家那场鸡飞狗跳的大戏,许淼是没兴趣再看续集了。

  她揣着介绍信和简单的行李,脚步轻快地踏上了前往大东乡的火车。

  车厢里混杂着各种气味,有点闷。

  但许淼却觉得,这却比许家令人窒息压抑的空气,要清新自由一万倍。

  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

  差不多,那封信该到了吧?

  另一边,许家。

  许珍珠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哭得昏天暗地,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着苏小曼和许淼。

  陈秀兰在门外急得团团转,又是拍门又是哄劝,嗓子都快说干了。

  许建业则阴沉着脸坐在客厅的破藤椅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香烟,屋子里烟雾缭绕。

  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着今天在文化宫丢尽脸面的场景。

  同事似笑非笑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再看看眼前这一地鸡毛,更是心烦意乱。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陈秀兰正没好气,猛地拉开门,门外是邮递员。

  “许建业家的信!”

  邮递员递过一个厚厚的信封,也没多说,转身就走了。

  “信?谁寄来的?”

  陈秀兰嘟囔着,随手关上门,看了眼信封,上面没写寄信人,但收信人明确写着许建业亲启。

  “老许,有你的信。”

  陈秀兰把信递过去,心思还在宝贝女儿身上。

  许建业烦躁地掐灭烟头,接过信,撕开封口。

  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叠照片,滑溜溜地掉了他一身。

  他皱着眉,随手捡起一张,只看了一眼,就两眼一黑的要晕过去了。

  照片上,一男一女姿态亲密地搂在一起,走在一条小巷里。

  那女人,穿着他上个月才咬牙给她买的新款的确良衬衫,侧脸笑靥如花,不是他温柔贤惠的好妻子陈秀兰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