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我们新婚,来置办点家当。要买点米面油盐,还有日常用的,再称一斤奶糖,给大伙儿沾沾喜气。”

  大婶一愣,随即嘴角一弯:“哎哟,新婚的小两口?怪不得瞧着般配!瞧这脸儿,像一对红灯笼!”

  周围几个女营业员也笑了——这话说得真叫人心里舒坦!

  虽然她们不稀罕那点糖,但人家懂事儿,有礼貌,又是头一回结婚的新人,谁不乐意顺水推舟?

  李寻暗暗松了口气。

  这年头,墙上都贴着“不准打顾客”,他可不想当第一个被挂红布的倒霉蛋。

  “对了大姐,你们这儿有缝纫机吗?”

  大婶正拿网兜装米,一听抬了头:“有!咋没有?咱这供销社啥没有?你家媳妇儿想买?”

  她上下一打量李寻——粗布衣裳,鞋底都快磨穿了,不像是有钱人。

  李寻点点头:“是啊,刚成家,家里空荡荡的,总得添个大件。”

  大婶顿时换了一副表情:“哎呦,有眼光!咱这儿眼下就剩一台蝴蝶牌的,缝纫机票一张,一百三十四块,你要,我这就让人抬出来!”

  李寻心里一松:成了!大姐以为李寻就是随口一问,压根没当真,低着头继续往袋子里塞东西。

  一旁的秀秀急得不行,赶紧扯了扯李寻的袖子,压低声音:“寻哥,咱没票啊,别折腾那缝纫机了,真没必要。”

  她会补衣服,针线活儿溜得很,可家里连块布头都舍不得用,更别说这稀罕物了。一台缝纫机放屋里,光看着就招眼,三转一响里头最显摆的物件,可他们这种家底,买回来不是摆着吃灰么?

  “咋就不成?”李寻头都没回,手里捏着那张薄薄的票,直接转过去递到大姐面前,咧嘴一笑,“大姐,麻烦你,这台给我搬出来,我买了!”

  “哎哟!”大姐一愣,低头一看票,又抬眼扫了扫秀秀,忍不住笑了,“妹子,你家这男人,真是顶好的!我家那口子,别说买缝纫机了,连根针都舍不得给我买新的!”

  话没说完,后排一个大老粗就拍柜台吼起来了:“吵啥吵!还让不让人排了?老子赶着回家吃饭!”

  大姐正感慨着,被这一嗓子差点掀了房顶,当场就火了:“你嚷嚷个啥?想买就排队,不想买赶紧滚蛋!这儿是你家炕头,谁都得给你让道?”

  哄——!

  周围一圈人全笑了,那汉子脸憋得跟红布似的,想还嘴,却被身后媳妇一把拽住,硬是把话咽了回去,憋得直跺脚。

  大姐冷哼一声:“装啥大尾巴狼,最后不还是个怂包?”

  她转头对李寻道:“大兄弟,你等会儿,我亲自给你挑台顶好的!”

  十来分钟,三人从供销社挤出来。

  李寻怀里紧紧抱着一台蝴蝶牌缝纫机,沉得跟块铁似的,却一点不晃。

  秀秀和小敏一人拎着俩鼓囊囊的网兜,里面米面油盐、白糖牙膏、肥皂毛巾,塞得跟过年似的。

  路过的行人全瞅傻了眼,好几个女的眼睛都直了,盯着那缝纫机挪不开脚。

  要不是秀秀和小妮子紧跟着,怕是早有人凑上来套近乎了——能弄到票、还能一口气买大件的人,那家里肯定不穷!

  这边刚走,那边白璐终于蹲在街角发现了人影。

  她一瞧那台缝纫机,差点没哭出来,心说:我真是猪脑子!知道他们来供销社,咋不早冲进来找?非在街上瞎转悠,白瞎半天工夫!

  “姐夫!”小妮子忽然蹦出来,笑得跟偷了腥的猫似的,“我和秀秀姐还有点小事儿,你先回去等我们,我们马上到!”

  李寻刚想说东西买完了,回家正好,一听这话皱了皱眉:“你们还买啥?我陪你们去吧?”

  “不用啦!”小丫头挥挥手,一脸神秘,“我们知道路!”

  李寻没深究,左右是俩女的,能买啥?无非是胭脂水粉、布头纽扣这类,他也不多问,把两个网兜全接过来:“行,那你俩拿不动,我替你们拎着,别磕着碰着。”

  “成!”两女对视一眼,默契得很——谁不知道李寻能扛三百斤麻袋不带喘的?这点东西算啥?

  网兜一递,小丫头嘻嘻一笑:“寻哥,回头见!”

  话音没落,拽着秀秀扭头就跑,连影儿都看不见了。

  “搞什么鬼……”李寻嘀咕了一句,转身要走。

  就在这时,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李寻!!!”

  他连头都没回,抱紧缝纫机,一手拎两袋,脚步没停。

  可那人比猴还快,一下横到他面前,堵了个严实。

  “你为啥总躲着我?”

  李寻瞥了她一眼,这女人早上那身灰不溜秋的衣裳,现在换成了碎花衬衫,头发也梳得溜光,倒是有心打扮。

  他轻笑一声:“你觉得,你干的事,我该待见你?”

  “你……”白璐气得直跺脚,“你还有脸问?你看看你自己干的那些事,人能干得出来?”

  “你——!”她脸一白,话卡在喉咙里,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风从街口吹过,缝纫机的金属外壳泛着冷光。

  他拎着两袋沉甸甸的粮食,绕开她,一步没停,走了。

  身后,白璐攥着拳头,指甲掐进肉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眼睁睁看他背影消失在人群里。

  “你不欺负我媳妇,我能动你一根手指头?”

  “哼!”

  哟,这糙汉嘴上狠,心里还挺护着老婆啊?

  白璐脑子里突然冒出个荒唐念头:要是以后真成了,李寻也这么待她……那日子该多舒坦?

  呸!不对不对!

  她猛地晃了晃脑袋,像要把脑子里那堆乱七八糟的幻想甩出去。

  白璐!你清醒点!你接近他是为报仇!是折磨他!才不是想当他的小甜心!

  对面的李寻一脸懵,眼睁睁看着这丫头脸红得跟刚蒸好的螃蟹似的。

  她……该不会真有点受虐倾向吧?

  咦?

  “没想到你是这种白璐。”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顺手从兜里摸出个小绿瓶,啪地塞进她手心。

  “拿去,省着点用,别老盯着我看!”

  说完,转身就走,连个回头都不给。

  难怪街坊总说,有钱人家的闺女心思都弯弯绕绕,原来真不是瞎编的。

  “啊?”白璐低头一看,那小绿瓶里还晃荡着大半瓶翠绿液体,跟玻璃弹珠似的。

  她傻眼了:他这到底啥意思?送药?送毒?还是暗号?

  过了好半晌,李寻的背影都快被巷子吞没了,她才猛地回过神——他刚才那话,是说她脸红像……像那种人?

  “狗男人!老娘才不是那样的人!”

  那味儿,真不是盖的,刺激得她眼眶发烫。

  “李寻!你给我站住!”

  “你是不是有病?话说一半就跑?”

  她气得抓起那瓶子,狠狠塞进他后裤兜,又恼又羞:

  “还你!谁稀罕你这破玩意儿!我白璐不是那种人!”

  李寻撇撇嘴,都没回头:

  “你是什么人,我根本不关心。我抱着缝纫机,手里拎两麻袋,你倒好,光站着看,眼睛是摆设吗?”

  “啊?”

  白璐这才低头一瞅——好家伙,这货两只手全占着,怀里抱个老式缝纫机,左右各拎一个鼓鼓囊囊的网兜,沉得像扛了半车土豆。

  “……哟,你力气不小啊。”

  她脑子一热,手比脑子快,直接伸手把两个网兜接了过来。

  “哎呦喂!这得装了多少东西?你们是去供销社采购,还是把整个市场搬空了?”

  “随你怎么想。”李寻漫不经心。

  他倒是愣了一下——这大小姐,居然肯帮人拎东西?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啧,看来你小子山里淘金真发了。”

  袋子沉是沉,但白璐咬牙还能撑住,一边走一边嘀咕。

  街坊们路过,忍不住多瞄两眼,纷纷嘀咕:这男的帅,女的靓,俩人站一块,跟画里出来的似的。

  李寻头都不抬,随口回了句:

  “钱?小打小闹。跟你家比,差得远了。”

  “哼!”白璐立刻挺直腰板,自信爆棚,迈着大步蹭到他身边,歪头笑得贼得意:

  “知道了吧?我爸妈就我一个闺女,家产全归我。现在机会摆在你面前——离了秀秀,娶了我,以后整个家都是你的!”

  她眨巴着眼,心里得意坏了:这狗男人,能抵得住这种诱惑?

  等他真和秀秀离婚了,看她怎么往死里收拾他!

  想到这儿,她差点笑出声。

  “不用,我现在账户里有几个亿,懒得看你的家产。”

  李寻眼皮都没掀,话淡得跟白开水一样。

  娶她?离秀秀?他脑浆子都没进水。

  这傻妞怕不是把钱当纸糊的?

  “哈?”

  白璐整个人僵住,上上下下打量他——粗布衣裳,布鞋沾泥,穷酸样儿能有个几百万就算烧高香了。

  她嗤笑一声:“你别吹牛了!几个亿?堆起来比你家房子还高,能把你活埋!”

  李寻淡淡一笑,忽然转头看她:

  “喜欢?送你。”

  白璐:“……”

  她脸上的笑,一点点凝固了。

  空气,突然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