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不慌不忙,朝窗外一瞄,轻笑:“哦?那意思是……只要秀秀听不见,这话就能说咯?”

  “你——!”

  胡嫂子一跺脚,气得直甩手:“行行行!你爱咋说咋说,我管不了你这个大坏蛋!”

  说完,抓起盆里湿哒哒的衣裳,扭着腰风风火火冲了出去。

  “啪——!”

  门在身后甩得震天响。

  吃过老叔家借来的苞米面熬的糊糊,李寻拎着猎枪,领着小妮子和四条狗就往山里蹽。

  那两只刚出生的小崽子还瘫在窝里哼哼,奶牙都没长全,连奶嘴都嘬不牢,想指望它们拉套拖货?等它们能追上母**股再说吧。

  这次上山,李寻心里门儿清——得弄个能扛事的帮手。

  于是两人踩着昨儿夜里积的雪印子,又往深山里头走。

  要不是花花突然鼻头一抖,冲着风向狂吠了两嗓子,李寻压根儿懒得碰野猪那玩意儿。

  肉柴得跟树皮似的,还不耐存,折腾半天就这点斤两,纯属费劲不讨好。

  他更惦记的是那种能拉能扛、肉多还给奖赏的大块头——驼鹿、马鹿,甚至狍子都行。

  肉多、皮厚、鹿茸值钱,干一票够吃半年。

  “寻哥,你说那只大爪子……还在附近吗?”小妮子缩着脖子,紧攥着猎枪,眼睛滴溜溜扫着四周,生怕草丛里突然窜出个毛茸茸的影子。

  “八成不在。”李寻摇头,“东北虎都有自个的地盘,下山要么是地儿被人占了,要么是猎物跑光了。”

  “要真想挪窝,也不会挑这到处是人脚印的地方。再说了,林子里头母虎早断了踪影,它自己来干啥?找对象?”

  “当然,兴安岭这么大,啥稀奇事都可能发生。”他补了句,“所以也不能说百分百排除。”

  “哎哟喂,这下我踏实了!”小妮子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

  上次那玩意儿盯着她的眼神,直到现在晚上还梦见,半夜都能吓醒。

  “呜——呜——呜——”

  一声悠长、低哑又带点回响的叫唤,冷不丁从林子深处飘过来。

  小妮子一激灵,直接蹦到李寻身后,连枪都差点脱手。

  “寻哥!这……这啥玩意儿啊?听着跟鬼在嚎一样!”

  李寻低头瞧了眼脚边的花花。

  狗子耳朵竖了竖,鼻子嗅了嗅,但没炸毛,也没乱窜。

  估摸着声音太远,气味还没飘过来。

  他翻了翻记忆,慢悠悠道:“这是马鹿,也叫‘大个子’。”

  “听着像马,长得像鹿,蹄子跟驴一样,叫声跟牛叫似的,所以老辈人叫它‘四不像’。”

  “这东西贼精,跑得比风还快,听见一丁点动静就蹽没影。想靠枪打?十个人里九个打不着。”

  “于是有人就想了歪招——盐猎。”

  “野兽也馋盐,没盐吃,腿软得站不起来。老猎人就在地上挖坑,撒上盐,底下埋个套。”

  “马鹿一舔盐,脖子一伸,咔嚓,套上去了,动都动不了,躺着等宰。”

  “还有更绝的,盐里拌毒药。一吃就倒,当场毙命。”

  “不过这法子损,沾了血腥,连兔子狐狸都遭殃,老爷子从不让碰这东西。”

  “啊?鹿?”小妮子一听,眼睛都亮了。

  只要不是会吃人的,那就都不怕。

  “寻哥,这玩意儿肉……好吃不?”

  李寻斜了她一眼,心里直叹气——这丫头,安全感一回来,馋虫立马上线。

  “说难吃吧,也不算太难吃;说好吃嘛,也没香到**盘子。”

  小妮子嘴角一抽:“您这跟没说有啥区别?”

  “肉偏柴,比野猪肉好那么一丢丢。但真正的宝贝不是肉——是它那对角,还有那根‘东西’。”

  “嫩角,叫鹿茸,有劲、补血、壮腰、提神。要是那角还裹着毛茸茸的皮,那才叫顶好。老了掉壳的角,一文不值。”

  李寻摸着下巴琢磨。

  既然听见了,不去瞅一眼,那真是白来一趟。

  真要是逮着了,整点二锅头,再去老叔家顺两根老山参,泡上半个月,喝一口,保准秀秀能笑出猪叫。

  小妮子正想着“比野猪肉还好吃”这句,张嘴想追问。

  一抬头,发现李寻正盯着远处,眼神贼溜,嘴角还勾着。

  她立马撇嘴:“寻哥,你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坏事?”

  “啊?”李寻回神,立马一脸正气,“胡说八道!我这是琢磨怎么给你抓一头活的,让你天天念叨着这口,做梦都流口水!”

  “真的假的?”小妮子斜眼,明显不信。

  “真得不能再真!”他拍胸脯,“赶紧的,别废话!”

  李寻蹲下,伸手摸了摸花花的脑袋:“花花,刚才那声儿,往哪儿去了?追!把那大个子给我逮住!记住了,马鹿一般成群,看有没有崽子,抓活的!别弄死!”

  “汪汪!”花花应了一声,尾巴一甩,带着三只狗子风一样冲了出去。

  “丫头,快跟上!别掉队!要是跟丢了,回头你自个儿摸回去!”李寻喊着,撒腿就追。

  “知道啦寻哥!我可不拖后腿!”小妮子一提枪,小跑跟上。

  往前两百多米外——

  雪地里,一群马鹿慢悠悠地踩着积雪挪步,蹄印深深浅浅,像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

  别的兽群,多数就一个雄的当家,这事儿大家早都习惯了——可这族群,领头的是个五百多斤的壮汉,一身厚毛在寒风里抖得跟棉被似的,转头一瞅:哟,仨崽子?

  他心里咯噔一下。

  这算啥传承?三个娃,连个热闹都闹不起来。

  不行,得想办法。

  得拉人,得扩编,得找几头母的来给这群娃当后妈——不是,是当家人。

  等攒够了人手,咱就杀上兴安岭,找那个号称“鹿王”的老货干一架。

  赢了,全家吃香喝辣;输了?输也要输得有排面。

  想到这儿,那头雄鹿忍不住仰头嗷了一嗓子:

  “嗷——呜——!”

  声音刚冲上天,忽地一顿。

  ……咦?

  好像……有动静?

  它耳朵抖了抖,怀疑是风刮树杈的响。

  可紧接着——

  “汪汪汪!”

  三声,清清楚楚,从后头撵着来了!

  它浑身一僵,蹄子差点抽筋。

  这回真不是幻觉。

  后头那声音越来越近,像敲锣打鼓的追命符。

  整个鹿群都停了,齐刷刷扭头往后看。

  ——三个黑影,正从雪坡上狂飙而来!

  “跑!!”

  雄鹿想都没想,转身就逃。

  那叫一个仓皇,蹄子都快踩出火星子了。

  身后那仨小崽子当场看呆了:

  “爹你跑啥?!咱们仨还能打一架呢!”

  “不是说好要称王的吗?!”

  “……你倒是等等我们啊!!”

  就在这时,一头年纪稍大的母鹿急得直跺脚:“别发傻!跑!快跑!!”

  这一嗓子,总算把懵圈的家伙们喊醒了。

  唰——

  整个鹿群轰然炸开,四脚翻飞,雪沫子溅起一米高。

  可惜——慢了半拍。

  花花、大黑、二黑,三只狗,已经从后面兜了上来。

  至于大虎……它跑得像刚睡醒,六点速度全靠意志力撑着,吭哧吭哧吊在最后,活像个被拉去跑马拉松的老头。

  “汪汪!”花花一个猛冲,先扫了一眼前面乱窜的鹿群。

  行,都看清了。

  主人说过:抓大的,别漏小的。

  母鹿带崽的优先,公鹿也不能放过。

  肉!要大块的!要新鲜的!

  它一声令下,大黑二黑立刻分头包抄,像两道黑电,一左一右切进鹿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