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回帮忙,说白了就是看在自家侄子面上。要换成外人,连门都不想开。

  撂下这句话,他就匆匆走了,跟一阵风似的。

  剩下四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林青忽然叹口气,低声说:“小寻子,这次你惹的人,真不是好整的。”

  “嘿嘿。”李寻一笑,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他扭头对几个丫头解释道:“别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真要动硬的,我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地头蛇咬人——专挑最疼的地方。”

  “嗯,说得对。”林青点头,语气冷得像冰碴子,“要是这群孙子真敢耍横,我直接拖进林子喂狼,省得他们明天还得出来祸害人。”

  “……”秀秀和胡嫂子一听,俩人后颈发凉。

  林青说的“解决”,该不会真就是字面上那个“解决”吧?

  她眼睛都不眨一下,跟说“吃饭了”一样自然。

  这姑娘……以前真的没干过这事?

  其实哪能呢?都是跟老爷子蹲在火炉边,听那些旧事听出来的。那些个渣滓,敢动他们的人,林青心里早给他们判了死刑——跟打野猪没啥区别,砍了不亏,杀了不罪。

  李寻怕吓着俩小姑娘,赶紧打圆场:“行了林青姐,别吓唬人了。咱先等老叔那边消息,说不定明儿一早,事儿就平了。真不行,再想办法也不迟。”

  手里有底牌,心就不慌。

  他压根不带怕的——对方后台再硬,能硬过枪子儿?

  另一边。

  胡友志刚走进屯子,身后那小弟捂着肚子,一脸惨白地跟上来:“友志哥,今儿这事儿……真就这么算了?”

  他从小跟着胡友志混,就图个威风,被当人前马后的小弟供着。今儿栽这么大的跟头,要是不讨回来,往后在屯子里还抬得起头吗?

  “哼!”胡友志骂一声,“要不是你们一群废物,能让人当众扇脸?”

  他越说火越大,尤其看见旁边那小子还捂着肚子哼哼唧唧——刚才上去一拳就趴了,爬都爬不起来,还敢叫?

  真是个废柴!

  那小弟一听,立马缩脖子,不敢吱声。

  良久,胡友志眼底闪过一道阴光:“我这就给武装部的老张写信,让他带俩人过来。咱们带枪,一块儿上门讨说法。”

  他咬牙攥拳,指甲掐进肉里:“不是挺能打么?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当着枪口动手!”

  “对对对!就得让他知道得罪咱们的下场!”

  正说着,那捂肚子的混账突然猥琐一笑,搓着手问:“友志哥,我瞅着……那几个姑娘,挺水灵啊,尤其是那对姐妹,长得跟画里走出来的……要不……咱们也……”

  “啪!”

  话没说完,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你**当自己是土匪头子呢?”胡友志怒骂,“真当这是你老窝?动女人?动完你还想活命?”

  那人捂着脸,缩成一团,再也不敢多嘴。

  这时太阳已经爬到头顶,晌午了。

  家里五个人倒挺闲。

  小妮子压根没把刚才那事放心上——反正姐夫能打,怕他们干啥?

  “寻哥,咱上山溜一圈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秀秀抬头看李寻,眼睛亮亮的。

  一想起那台缝纫机,还有李寻给买的布料和花边,她心里就痒痒的——那衣服,才缝了半件呢,得赶紧弄完。

  李寻望了眼天色,云层灰沉沉的,风里都带了凉意:“天看着要下雪,你得背床被子去。真遇上大雪封路,山上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

  “背就背!总比在家闷着强!”

  她蹦着就去拿被子。

  李寻一看,索性也懒得拦了。

  这次进山,就他们俩。

  林青原本也想跟,被秀秀一把拉去当苦力——背干粮、扛工具,全归她。

  两人一前一后,往林子深处走去。

  “寻哥,咱们还去老地方?”

  秀秀背着鼓鼓囊囊的被子,一蹦一跳跟在后头。

  李寻摇头:“鹰嘴涧那边,上次那只大熊的尸味还没散,野物全躲远了。咱换个地儿。”小妮子乖乖点了头。

  那头巨爪子一露面,连她这种胆子大的都后背发凉。

  要真是只兔子或者野兔,怕是早就撒腿跑没影了。

  “那咱去哪?”

  李寻叼着根草茎,手在下巴上蹭了蹭,琢磨了会儿,一拍大腿:

  “去上次打野猪的那个死人沟!那回我瞅见好几个仓子,不过那天天太晚,肉多得扛不动,光顾着拖肉了,没顾上掏。”

  一听这地名,小妮子脸一抽,脚趾头都下意识蜷了蜷。

  可一想到一枚熊胆能卖一百出头,俩人昨天刚花了三百多,再不吃老本就真得饿肚子了。

  她咬咬牙,硬着头皮点头:“行,今儿看老天爷赏不赏脸,多打俩算俩。”

  李寻咧嘴一笑,摇头:“就这会儿工夫,能捞着俩就烧高香了,还打几个?你真想今晚睡那死人沟里当熊床垫?”

  “别别别别!”小妮子脑袋摇得跟装了马达似的,“俩就俩!两百多块都够咱吃半个月了,剩下的……明天再说!”

  两人又连走带跑,吭哧吭哧一个多小时,脚底板都快磨穿了,这才晃进死人沟的地界。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小妮子越往里走,越觉得这地方冷得邪门——比别处足足低了十几度似的。

  她缩了缩脖子,不自觉地往李寻身边贴得更紧。

  李寻却仰着头,盯着远处一棵老树发呆。

  其实,掏熊窝这事,压根不是一个人能干的活儿。

  得两人配合,一个敲,一个瞄。

  稍有差池,枪口歪了半寸,或是敲得慢了半拍,就跟当年刘家那两兄弟一样——

  熊跑是轻的,怕就怕它疯了冲人!

  追得上还好,追不上?人就真成熊的盘中餐了。

  李寻琢磨半天,还是挑了小妮子。

  这丫头虽然爱闹,嘴皮子不饶人,但关键时刻从不瞎搞,听指挥、不慌神,能托底。

  再说,眼下这季节,只有冬天能掏。

  春秋天那会儿,熊瞎子满山转悠,找吃的、找对象,仓子早空了。

  冬天它们就钻进树洞,躺平冬眠,跟睡死了一样。

  树洞里头一般没动静,但——

  只要洞口结了冰溜子,八成里头就藏着头沉睡的熊。

  两人又在林子里绕了十来分钟。

  李寻突然站定,抬手一指。

  “看见没?那树上。”

  小妮子顺着他手望过去,三十多米外,一棵两人环抱都搂不住的老橡树,树干上赫然破了个大洞,黑黢黢的,像张吃人的嘴。

  她咽了口唾沫:“可……之前路上好几棵树都有洞啊,咋知道这个是活的?”

  “简单。”李寻抄起后背的猎枪,一边走一边说,“能睡进树洞的熊,一呼一吸都带热气。热气往外冒,碰到冷空气,立马结成冰——你瞅那洞口,有没有挂着一串串亮晶晶的冰溜子?”

  “啊——”小妮子眼睛一亮,“原来冰溜子是这么来的?!”

  “对啊,没冰,没熊。”

  说话间,俩人已站在树下。

  小妮子仰着脖子,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这……这得有十来米高吧?咋上去啊?”

  “用不着上去。”李寻弯腰,随手掰了根手腕粗的硬木棍,塞她手里,“你去树后头,使劲儿敲!敲到我喊停,立刻躲后头,脑袋别探出来,懂?”

  小妮子攥着木棍,低头瞅瞅,又抬头看看头顶那个黑洞洞的树洞,喉头滚动了一下:

  “你……你可别忽悠我啊?要是里头真有熊,我这么一敲,它窜出来,我岂不是……直接变熊饼了?”

  熊瞎子少说三百斤,壮的能过六百。

  吵醒了,那不是闹着玩的——

  它不跑,直接冲人!

  到时候,就全看李寻的枪法了。

  她这小身板,连当个缓冲垫都不够格。这……

  “别慌,等我喊停,你就死死缩在后头,别出声,它眼里只有我,根本不会多看你一眼。”

  李寻知道,这小姑娘心里直打鼓。

  这年纪,怕点太正常了。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跟老爷子进山掏熊窝,吓得腿软得像泡发的粉条,裤裆都湿了。

  那时候,那头熊瞎子呼哧呼哧扒树皮往上爬,他就蹲在树底下,差点没当场尿成一条河——

  “我不怕!”

  “姐夫不会害我。”

  小敏站在原地,脚底像生了根,挪都不敢挪。

  李寻忍不住笑了:“真怕?那我干脆现在就冲树底下喊一声‘儿子’,看看它敢不敢下来。”

  “不用!”

  小敏猛地抬头,眼神一下亮了,攥紧了手里那根粗木棍,声音脆得像折断的枯枝:“姐夫,我能行!就是……就是有点抖,但我绝不拖你后腿!”

  说完,她猛吞了一口唾沫,咬紧牙关,一步迈了出去。

  “记住我刚说的——半点声儿都不能出,听清没?”

  “记住了!”

  小敏深吸一口气,肩膀抖了抖,硬是压住发颤的手。

  然后,她双手握紧木棍,猛地往树干上一砸——

  “咚!”

  “咚咚!”

  “咚咚咚!”

  沉闷的敲击声在林子里炸开,惊得几只麻雀扑棱棱飞上天。

  她一边砸,一边抬头死死盯着树洞,眼睛都不敢眨。

  生怕一不留神,那玩意儿从上面扑下来,直接把她按成肉饼。

  李寻耳朵竖得像猎犬,盯着树洞,一言不发。

  其实,他压根儿忘了最关键的一招——烧火堆。

  按老规矩,对付这玩意儿,最稳的是围一圈干柴,点着了,再拿枪等它被火逼出来。

  熊瞎子虽然蠢,跑得慢,扛打,但真发起疯来,雪地上那速度,跟开挂似的。你刚扣扳机,它一**能把你坐成二维平面。

  舌头一卷,你脸皮能直接撕成两张宣纸。

  疼?那都是次要的。吓都能把你吓到进ICU。

  可李寻信自己。

  枪法?准得像用尺子量过。

  身子?二十年山里爬坡下沟练出来的铁胚子。

  第一枪要是偏了?那就打第二发。

  这把猎枪是五连发的!

  真要五枪全打空……行,明天直接去卖烤串,别干这行了,祖宗脸都给你丢光。

  八几年那会儿,多少人靠养猪翻身当万元户。

  可这头熊,怕是连万元户的饭钱都敢抢。

  树洞里头,那头熊瞎子正睡得四仰八叉,鼻涕泡打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