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的仁慈

  空气仿佛凝固了。

  陆兆言盯着她,那双曾让无数名媛倾心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寒意。

  “你再说一次。”

  沈瑜迎上他的视线,眼眶里蓄满了泪,却固执地不肯让它们落下。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你碰过别人,就别再来碰我。”

  她有感情洁癖。

  身体上精神上,都是。

  陆兆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唇角扯出一抹冷笑。

  他上前一步,大手精准地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脏?”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说出的话却冰冷刺骨,“沈瑜,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是谁给你的?”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是啊,她怎么会忘记。

  三年前,沈家破产,父亲一夜白头,母亲心脏病被发送进急救室。

  是陆兆言是出现,用一纸婚约将他们全家从地狱里捞了回来。

  他偿还了沈家所有债务,将她母亲送进全国最好的私立医院,安排了最顶尖的医疗团队。

  就连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也被塞进了顶级贵族学校。

  所有人都羡慕她,说她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才能嫁给陆兆言。

  她也曾天真地以为,这场婚姻里至少有那么一点真心。

  直到那个午后,她无意间听见他和他父亲的谈话。

  “娶沈瑜,既能全了爷爷当年的承诺,又能为陆氏博一个好名声,更能彻底断了你对林清言的念想,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原来从始至终,这都只是一场精心计算的交易。

  而她,不过是他权衡利弊后最优的选择。

  “所以呢?”沈瑜扬起脸,泪水终于滑落,烫得她脸颊生疼,“所以我该感恩戴德,看着你和别人双宿双栖?”

  “那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的语气斩钉截铁,“那只是责任。”

  沈瑜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那我们呢?这栋房子,这段婚姻又算什么?也是你的责任吗?”

  陆兆言沉默了。

  这种沉默比任何刻薄的话语更伤人。

  他松开她的手,转身取来医药箱,屈膝蹲下,开始处理她脚上的伤口。

  他的动作娴熟而冷静,就像在处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酒精棉擦过伤口的刺痛远不及沈瑜心里的万分之一。

  她看着他专注的侧脸,这个她爱了整整十年的男人,此刻陌生得让她心寒。

  “陆兆言,”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们离婚吧。”

  男人的动作骤然停顿。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中终于有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那是一种混杂着错愕、荒谬,以及被冒犯的愠怒。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沈瑜抽回自己的脚,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现在该结束了。”

  陆兆言收起医药箱,站起身,恢复了往日高高在上的姿态。

  “离婚?”他重复着这两个字,唇角扬起讥诮的弧度,“沈瑜,你是不是忘了,你母亲下个月的手术,主刀医生是我从德国请来的,费用八位数,你弟弟明年要申请国外名校,推荐信我已经准备好了。”

  他每说一句,她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他像个精准的猎人,早已布下天罗地网,而她不过是网中无力挣扎的猎物。

  “你在威胁我?”

  “只是提醒你,”陆兆言走到她面前,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离开我,你和你的家人会立刻被打回原形,你确定他们承受得起?”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是啊,她怎么忘了。

  他从来不是救世主,他是个精明的商人。

  他所有的付出都早已标好价格,而她和家人,早已在他的“仁慈”中欠下了永远无法偿还的债。

  见她不语,他的语气稍稍缓和,甚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温和。

  “别闹了。”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唇瓣,动作暧昧而危险,“只要你安分守己,做好陆太太,我保证沈家的一切都不会改变。”

  这番话像一盆冰水,将她浇得透彻心凉。

  安分守己。

  做好陆太太。

  原来在他心里,她的作用就是为他荒唐的“责任”买单,为他和另一个女人的“情深义重”充当最体面的遮羞布。

  胃里又是一阵恶心的翻涌。

  沈瑜猛地打开他的手,冲进洗手间,趴在马桶上吐得天昏地暗。

  这一次,她把晚餐时强咽下的半杯香槟,连同这三年的委屈和爱恋,吐得干干净净。

  直到胃里空无一物,她才撑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镜中的女人面色惨白,眼眶红肿,发丝凌乱,狼狈得像被丢弃的玩偶。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忽然笑了。

  笑自己天真,笑自己愚蠢,更笑自己爱错了人。

  她拧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地冲刷着脸颊,直到皮肤冻得发麻。

  当她再次走出洗手间时,所有情绪都已被彻骨的寒意封存。

  陆兆言仍站在原地,见她出来,眉头微蹙:“不舒服?明天让张医生来看看。”

  “不用了。”沈瑜走向沙发,拿起自己的包,“今晚我回爸妈那儿住。”

  “不行。”他想也不想地拒绝。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走过来,夺过她的包扔回沙发,“就住这里。”

  说完,他径直走向卧室。

  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一眼:“沈瑜,别挑战我的底线。”

  说完,他便关上了卧室的门。

  将她独自留在了这个空旷、冰冷、如同牢笼的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