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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见深坐在咖啡馆的卡座里,听何可人聊了近半小时小鸟学园的运营规划。

  他一派慵懒闲适的态度,偶尔颔首回应,冷漠的态度让何可人一边暗自忐忑,一边又忍不住想讨好。

  陆见深把半凉的咖啡推到一边,懒懒道:“我觉得小鸟学园的办学理念很好,但是规模太小了,你父亲没有考虑扩大投资?”

  何可人笑着说:“我们家主要投的是K12和民办大学,目前在学前教育这一块投的并不多,我父亲说,学前教育利润率相对较低。”

  “但却是重要的获客渠道,因为幼儿园才是教育的起点。不是吗?”陆见深懒懒地交叠双腿,脖子往后一仰,看着天花板。

  他早上起来就状态不对,现在更晕了。

  这场对话看似闲聊,其实句句都在试探青鸟集团对后续跟投的态度。

  陆见深觉得,差不多可以切入主题了。

  何可人怔了怔,谄媚地笑道:“学长不愧是哈佛商学院毕业典礼发言代表,一语中的!可是……”

  “可是?”

  “我们青鸟集团这几年扩张太快了,眼下要我爸改变主投方向,可能没那么容易。”

  “你可以引进外部投资,现在市场上热钱那么多。”陆见深假装不经意地说。

  何可人眼睛一亮:“学长,你有没有兴趣,一起投资小鸟学园?”

  鱼上钩了。陆见深淡淡一笑,假装不感兴趣:“我们是做酒店的,跟教育跨度未免也太大了吧?”

  “投小鸟学园用不了多少钱,现在规模不大,正是跟投的好时候。”何可人一心想和陆见深拉近关系,如果他能投资小鸟学园,以后他们岂不是很多机会可以在一起?

  陆见深笑了笑:“别坑学长,你刚才也说了,学前教育不赚钱。”

  “哎呀!学长~~~”何可人撒起娇来,“你看,阡陌也很喜欢小鸟学园啊,你就投一点嘛。不多,2000万,我给你15%的占股,怎么样?”

  呵。陆见深心中暗笑,这么容易上钩,太没挑战性了。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西服,扣上中间那颗扣子:“钱倒是不多,我回去跟我的团队商量一下。”

  何可人眼波流转,用软到没边的语气提议:“学长,不如一起吃个午饭,再详细谈谈?”

  陆见深抬腕看了眼手表,语气疏离却温和:“抱歉,后续还有个跨国会议要衔接,改天我约你。”

  送走何可人,老刘的车已候在路边。

  刚坐进后座,副驾的卢亦华就忍不住回头,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笑意:“陆总,您今天看着心情很不错?”

  这段时间,作为秘书的卢亦华明显感觉老板身上的冷硬褪去不少,连开会时都少了几分压人的戾气。

  陆见深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揉了揉眉心。

  其实他状态并不好,太阳穴突突地跳,头晕得厉害,只是心头的雀跃压过了不适。

  何可人毫无戒心,甚至主动提及“欢迎明伦参与新一轮投资”,看来只需再进行一次正式洽谈,就能把小鸟学园的项目敲定。

  陆见深闭着眼睛,含糊应了声:“项目推进顺利而已。”

  回到公司,两场决策会议开得昏昏沉沉。

  散会时,陆见深扶着桌沿起身,指尖无意间触到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皱紧眉。

  “让老刘备车,回公寓。”他对卢亦华吩咐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疲惫。

  卢亦华担心地问:“陆总,没事吧?要不我帮您联系一下家庭医生?”

  “好,让郝医生去我公寓。”陆见深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回到公寓,刚打开门,邢天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出门接阡陌放学。

  见陆见深脸色苍白地回来,兵王挑眉打趣道:“呵,咱们雄鹰一样的陆少,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有了心上人,连身子骨都变娇弱了?”

  陆见深横了他一眼,没力气跟他斗嘴,径直往沙发倒去。

  “真发烧了?”邢天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随即咋舌,“烧得不轻。我打电话让阡陌妈妈来照顾你吧,她细心。”

  陆见深猛地睁开眼,喉结动了动,沉声说:“不用,她工作忙,别给她添麻烦。”

  “可我不会照顾病号啊。”邢天,摊了摊手,一脸为难,“更不会做病号饭了。”

  陆见深艰难地白了他一眼。他哪里是不会做病号饭,明明就是想甩锅。

  邢天笑笑:“这样吧,我先去接阡陌,顺便在外面买点菜回来,你先躺着歇会儿。”

  他这话里的心思再明显不过,就是想留足时间让陆见深和闻茵独处。

  陆见深闭着眼没吭声,算是默许。

  邢天强忍着偷笑,轻手轻脚带上门。

  陆见深昏昏沉沉地躺在沙发上,听见门外的邢天正在给闻茵打电话:

  “喂,阡陌妈妈,陆少发烧了,正在家里休息。我现在得去接阡陌,你能不能抽空来帮我看看他?他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好,我这就过去,您把地址发给我吧。对了,我怎么进去?”

  “我把钥匙藏在门口地垫下面。”邢天说。

  陆见深听着邢天的脚步声消失在电梯间。

  他把手臂搭在滚烫的额头上,心跳不由得加速,盼望着闻茵早点来。

  她是应该来照顾照顾他的。他生病,她也有责任。

  都怪她那么容易上当,当时幸好是他看见了,而不是别人。

  可是他又什么都不能做,生生把自己憋成了高烧。

  最好她能和阡陌一起,在这里留一晚。

  这么想想,邢天还是太会办事了。

  ***

  闻茵刚接完邢天的电话,心就揪了起来。

  邢天说陆见深烧得厉害,她顾不上多想,立刻跟林之昊请假。

  林之昊哪里敢拦她,立即给她批了假条,让她快去。

  邢天发来的地址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出租车行驶了十多分钟就到了。

  车停在一栋孤零零的高层公寓前,闻茵抬头望去,玻璃幕墙在夕阳下泛着冷光,周围是开阔的园林,绿植修剪得整整齐齐,往来皆是高端轿车。

  按照邢天说的,她乘电梯上到顶层,抬手敲了敲门,里面却没有任何回应。

  “不会烧得晕过去了吧?”闻茵心里更慌了,忽然想起邢天提过钥匙放在地垫下,弯腰一摸,果然摸到一串冰凉的金属钥匙。

  推开门的瞬间,闻茵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了愣。

  客厅大得超乎想象,目测接近一百平米,浅灰色大理石地面一尘不染,落地窗将城市天际线尽收眼底。

  可偌大的空间里,装饰物少得可怜,除了一组深灰色真皮沙发、一张极简风茶几,几乎没有多余家具,显得空旷又冷清。

  陆见深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盖着一件深色西装外套。他眉头微蹙,脸色苍白。

  ——这个邢天,也太不靠谱了!

  闻茵心里埋怨,好歹该把人扶到床上睡,这么躺着只会加重病情。

  她轻手轻脚关上门,踮着脚尖走到沙发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放在他的额头上。

  常年照顾阡陌,闻茵早已练出“摸额头辨体温”的本事。

  此时指尖传来的滚烫温度,让她心头一紧,这分明是38度以上的高烧。

  陆见深感觉到额头上冰冰凉凉,睁开眼,发现闻茵就在眼前。

  他心里一暖,“你来了?”声音沙哑得不成话,这才发现自己嗓子疼得厉害,跟吞了刀片似的。

  闻茵第一次见他这么柔弱的样子。以往天天工作连轴转,一天飞四千公里来回面不改色,还能一个打五个的男人,现在躺在沙发上面容苍白,等着别人来照顾。

  闻茵柔声说:“邢天打电话叫我来的,你都烧到38度了,退烧药在哪?我先给你吃点药,降降温,好不好?”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他说话,虽然有点像哄孩子,但是陆见深很受用。

  “药箱在那个柜子里,找不到也没关系,医生应该快到了。”陆见深说。

  “医生?”

  “嗯,我外公的家庭医生。我们生病了都是找他。”

  话音刚落,门铃突然响了,闻茵快步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位五十岁出头的男人,穿着一件工程师常穿的那种旧夹克,手里提着一个医药箱,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材和容貌都保养得极好。

  对方看到闻茵,明显愣了一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语气带着几分疑惑:“我是不是走错了?”

  “您是医生吧?”闻茵连忙让开身位,“病人在里面发烧,您快进来吧!”

  “我是陆军军医大学的郝庆松,邢天打电话让我过来的。”郝医生跟着她走进客厅。

  刚绕过沙发,就见陆见深缓缓睁开了眼,挣扎着想要坐起身。

  “你别起来!”闻茵连忙上前按住他的肩膀。

  指尖不经意触到他滚烫的肌肤,她稳了稳心神,柔声道,“医生来了,你躺着别动。”

  陆见深的动作顿住,目光落在她脸上,一瞬不瞬。

  闻茵只当他是烧糊涂了,心里又急又担心,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催促道:“快让医生给你看看,烧得这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