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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见深看闻茵拿出另外一口小一点的电饭锅，把腌制好的生猪肉放进去，像煮饭那样。
“你在做什么？”
“叉烧肉。”
“……电饭锅可以做菜？”
“可以啊。”
陆见深忽然觉得，阡陌妈妈才是个天才。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她的手很粗糙。
整理客房是个粗活，每天要频繁抽拉沉重的床垫、紧绷的床单。为了干活，她不得不指甲剪得很短。
由于每天要擦擦洗洗，她的手指被泡得发白，指头都皱了。有两个指甲下面还有淤血。
陆见深不得不承认，他这个从来不内疚的人，此刻觉得自己对不起眼前这个弱女子。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的竟是微微暗哑的声音：“有人欺负你？”
闻茵愣了一下：“没有啊。”
“你这手，刚来的时候不是这样。”他盯着她。
闻茵淡淡说：“我在酒店做的就是服务工作，手粗糙一点，干起活来不疼不累。”
闻茵很少跟别人说起自己的境遇，也不想抱怨，因为怨天尤人会压垮她心里最后一根稻草。
她宁愿相信，只是命运设置了一些小小的挑战。只要冲破雨幕，一切都会好的。
“你听过一句话吗，港人经常说——三十岁前发达，是家门不幸。没准我把难过的事都经历了一遍，三十岁之后就会顺风顺水呢？”闻茵自嘲地笑了笑。
陆见深说：“你去支个摊给人算命吧，你适合瞎说。”尽管他挺喜欢她的声音，但却不喜欢听她胡说八道。
闻茵也笑了。
她以前觉得陆见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没想到，他也有“活人”的一面。
她忽然想起自己在婚礼上第一次见到亡夫大哥的情景。
她从不以貌取人，但第一次见他也不免怔了一下，因为实在是太过突出。
那时的他，整个人像是包裹着一层冰壳，阳光照在他身上都带着冷感。
新婚那天，她心情不太好，并没跟他说上几句话。
来京市之后的那几次见面，她也不敢直视他。
一来他们是大伯和弟媳的关系，要避嫌；二来，他身上那种上位者的气势，让她不由自主地回避。
也亏得阡陌不懂事，见面就粘着大伯，不然她可能永远都不会跟他站在这方狭小的空间里。
“成林走的时候我在国外，没来得及赶回去。”陆见深沉声说，“抱歉。”
闻茵避开他的目光：“他走得很急，没什么痛苦。”
“……节哀。”
“已经过去很久的事了。”
小小的厨房里填满了沉默。
幸好，阡陌又跑进来拉大伯。她又按捺不住了，要大伯陪她玩。
闻茵说：“大哥，你再陪她玩一下，饭菜马上就做好了。”
陆见深只好跟着阡陌去。
十几分钟后，饭菜被端上桌。
简单的四菜一汤，有肉有菜。
那道用电饭锅做的叉烧意外地好吃；简单的清蒸鱼，吃不出一点儿鱼腥味，鲜甜美味；
还有他很小的时候，在那个遥远的老家吃过的腌笃鲜，都是儿时记忆中的味道。
在过往的人生经验中，陆见深几乎没有从食物当中获得过愉悦感，吃饭对于他而言只是为了活着。
没想到简简单单的一顿家常菜，却让他真正体会到“好吃”两个字的含义。
“吃得惯吗？”闻茵问。
“嗯。”陆见深低头吃饭，不一会儿米饭见底，他起身，“饭在厨房？”
闻茵急忙接过碗去帮他添饭。
阡陌最喜欢的菜是家烧海鲜。她夹了一个虾，慢吞吞地剥壳，闻茵一直盯着她手上的动作，生怕她剥不干净，把壳吃下去。
阡陌终于把虾壳剥干净了，却不是给自己吃的，而是放进了陆见深的碗里。
闻茵愣了一下，酸道：“阡陌，你都没有给妈妈剥过虾。”
陆见深隐隐一笑，把碗里的虾夹给闻茵：“你吃吧。”
做饭半小时，吃饭半小时，转眼就一点多了。
阡陌昏昏欲睡，闻茵把她抱到床上，她刚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闻茵哄睡了女儿，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小纸盒。
“阡陌画了一幅画，非要送给大伯不可。”闻茵把那个包装严实的纸盒递了过去。
陆见深的眉眼柔和了几分，接过去，感觉里面应该是一个相框。
他正要打开，闻茵急忙说：“大哥，等回去再看吧。”
陆见深愣了一下，随即微笑道：“好。”
闻茵松了一口气。
但她还是有点担心，那幅画会被他看出端倪。
“大哥，幼儿园的事……”闻茵讷讷道。
“你觉得不合适？”陆见深问。
闻茵点点头。
她不喜欢所谓的“筛选圈层”，更何况那不是她和阡陌的“圈层”。
可是，阡陌大伯为了给阡陌找幼儿园，费了不少心思，回绝人家的好意，也实在是……说不出口。
陆见深淡淡说：“没事，那就继续再找，找一家更适合阡陌的。”
闻茵怔住。她没想到，像他这么强势的人，会轻易妥协。
她还以为他会说出许多道理来反驳她。
陆见深抬表看了看时间：“下午还有事，我得先走了。”
闻茵点点头，把他送到门口。
陆见深手里拿着阡陌送他的礼物，步子变得有点沉甸甸。
短短半天，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他本来是准备了一番强势的雄辩，如果闻茵不同意，他就抛出来说服她。
可是她用一顿家常饭，就润物细无声地说服了他。
她让她明白，阡陌是她的孩子，没有人能代替她，做任何关于孩子的决定。哪怕是为她们好也不行。
那间小房子尽管破旧、局促，但如今的日子，已经是闻茵拼尽全力为阡陌争取的最好的生活。
陆见深揉了揉眉心——再找找吧，或者，下次带着闻茵一起去找。
他下楼抽了根烟，很快，卢亦华打电话说，车到了。
公司下午临时加开一个会议，讨论海外战略，明伦第一个境外酒店，打算先开在港岛。
陆见深钻进车里，一边听卢亦华汇报下午会议的安排，一边闭目养神。
卢亦华透过后视镜，看到老板手边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一看就知道是女人送的。
他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搭在上面，时不时摩挲一下，好像狮子用爪子护着到手的猎物。
卢亦华埋下头，掩饰偷偷扬起的嘴角。
冰山老板要开窍了，光是想想就甜炸了。
可惜他要保密，只能自己一个人悄咪咪地磕糖。
陆见深看闻茵拿出另外一口小一点的电饭锅，把腌制好的生猪肉放进去，像煮饭那样。
“你在做什么？”
“叉烧肉。”
“……电饭锅可以做菜？”
“可以啊。”
陆见深忽然觉得，阡陌妈妈才是个天才。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她的手很粗糙。
整理客房是个粗活，每天要频繁抽拉沉重的床垫、紧绷的床单。为了干活，她不得不指甲剪得很短。
由于每天要擦擦洗洗，她的手指被泡得发白，指头都皱了。有两个指甲下面还有淤血。
陆见深不得不承认，他这个从来不内疚的人，此刻觉得自己对不起眼前这个弱女子。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的竟是微微暗哑的声音：“有人欺负你？”
闻茵愣了一下：“没有啊。”
“你这手，刚来的时候不是这样。”他盯着她。
闻茵淡淡说：“我在酒店做的就是服务工作，手粗糙一点，干起活来不疼不累。”
闻茵很少跟别人说起自己的境遇，也不想抱怨，因为怨天尤人会压垮她心里最后一根稻草。
她宁愿相信，只是命运设置了一些小小的挑战。只要冲破雨幕，一切都会好的。
“你听过一句话吗，港人经常说——三十岁前发达，是家门不幸。没准我把难过的事都经历了一遍，三十岁之后就会顺风顺水呢？”闻茵自嘲地笑了笑。
陆见深说：“你去支个摊给人算命吧，你适合瞎说。”尽管他挺喜欢她的声音，但却不喜欢听她胡说八道。
闻茵也笑了。
她以前觉得陆见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没想到，他也有“活人”的一面。
她忽然想起自己在婚礼上第一次见到亡夫大哥的情景。
她从不以貌取人，但第一次见他也不免怔了一下，因为实在是太过突出。
那时的他，整个人像是包裹着一层冰壳，阳光照在他身上都带着冷感。
新婚那天，她心情不太好，并没跟他说上几句话。
来京市之后的那几次见面，她也不敢直视他。
一来他们是大伯和弟媳的关系，要避嫌；二来，他身上那种上位者的气势，让她不由自主地回避。
也亏得阡陌不懂事，见面就粘着大伯，不然她可能永远都不会跟他站在这方狭小的空间里。
“成林走的时候我在国外，没来得及赶回去。”陆见深沉声说，“抱歉。”
闻茵避开他的目光：“他走得很急，没什么痛苦。”
“……节哀。”
“已经过去很久的事了。”
小小的厨房里填满了沉默。
幸好，阡陌又跑进来拉大伯。她又按捺不住了，要大伯陪她玩。
闻茵说：“大哥，你再陪她玩一下，饭菜马上就做好了。”
陆见深只好跟着阡陌去。
十几分钟后，饭菜被端上桌。
简单的四菜一汤，有肉有菜。
那道用电饭锅做的叉烧意外地好吃；简单的清蒸鱼，吃不出一点儿鱼腥味，鲜甜美味；
还有他很小的时候，在那个遥远的老家吃过的腌笃鲜，都是儿时记忆中的味道。
在过往的人生经验中，陆见深几乎没有从食物当中获得过愉悦感，吃饭对于他而言只是为了活着。
没想到简简单单的一顿家常菜，却让他真正体会到“好吃”两个字的含义。
“吃得惯吗？”闻茵问。
“嗯。”陆见深低头吃饭，不一会儿米饭见底，他起身，“饭在厨房？”
闻茵急忙接过碗去帮他添饭。
阡陌最喜欢的菜是家烧海鲜。她夹了一个虾，慢吞吞地剥壳，闻茵一直盯着她手上的动作，生怕她剥不干净，把壳吃下去。
阡陌终于把虾壳剥干净了，却不是给自己吃的，而是放进了陆见深的碗里。
闻茵愣了一下，酸道：“阡陌，你都没有给妈妈剥过虾。”
陆见深隐隐一笑，把碗里的虾夹给闻茵：“你吃吧。”
做饭半小时，吃饭半小时，转眼就一点多了。
阡陌昏昏欲睡，闻茵把她抱到床上，她刚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闻茵哄睡了女儿，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小纸盒。
“阡陌画了一幅画，非要送给大伯不可。”闻茵把那个包装严实的纸盒递了过去。
陆见深的眉眼柔和了几分，接过去，感觉里面应该是一个相框。
他正要打开，闻茵急忙说：“大哥，等回去再看吧。”
陆见深愣了一下，随即微笑道：“好。”
闻茵松了一口气。
但她还是有点担心，那幅画会被他看出端倪。
“大哥，幼儿园的事……”闻茵讷讷道。
“你觉得不合适？”陆见深问。
闻茵点点头。
她不喜欢所谓的“筛选圈层”，更何况那不是她和阡陌的“圈层”。
可是，阡陌大伯为了给阡陌找幼儿园，费了不少心思，回绝人家的好意，也实在是……说不出口。
陆见深淡淡说：“没事，那就继续再找，找一家更适合阡陌的。”
闻茵怔住。她没想到，像他这么强势的人，会轻易妥协。
她还以为他会说出许多道理来反驳她。
陆见深抬表看了看时间：“下午还有事，我得先走了。”
闻茵点点头，把他送到门口。
陆见深手里拿着阡陌送他的礼物，步子变得有点沉甸甸。
短短半天，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他本来是准备了一番强势的雄辩，如果闻茵不同意，他就抛出来说服她。
可是她用一顿家常饭，就润物细无声地说服了他。
她让她明白，阡陌是她的孩子，没有人能代替她，做任何关于孩子的决定。哪怕是为她们好也不行。
那间小房子尽管破旧、局促，但如今的日子，已经是闻茵拼尽全力为阡陌争取的最好的生活。
陆见深揉了揉眉心——再找找吧，或者，下次带着闻茵一起去找。
他下楼抽了根烟，很快，卢亦华打电话说，车到了。
公司下午临时加开一个会议，讨论海外战略，明伦第一个境外酒店，打算先开在港岛。
陆见深钻进车里，一边听卢亦华汇报下午会议的安排，一边闭目养神。
卢亦华透过后视镜，看到老板手边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一看就知道是女人送的。
他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搭在上面，时不时摩挲一下，好像狮子用爪子护着到手的猎物。
卢亦华埋下头，掩饰偷偷扬起的嘴角。
冰山老板要开窍了，光是想想就甜炸了。
可惜他要保密，只能自己一个人悄咪咪地磕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