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离听完冷笑一声,只吩咐了一句:“继续查,不必打草惊蛇,将所有关联的人和事,都理清楚。”

  他要的不是立刻亮出刀,而是掌握足够的筹码。在权力的棋局上,有时候,知道对方的底牌和软肋,比立刻亮出刀剑更有用。

  夜色渐深,谢长离回到房中,江泠月正就着灯烛缝制一件小衣,神情专注温柔。

  他走过去,拿起一件已经做好的虎头帽,针脚细密,样式精巧。

  “手艺很好。”他赞道。

  江泠月抬头笑了笑,灯光下眉眼柔和:“闲着也是闲着,给孩子提前准备着。”

  谢长离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纤细的手指飞针走线,心中那片因朝堂争斗而烦躁的思绪,渐渐被这温馨的画面熨帖。

  他看着她温声说道:“等这些事情了了,我带你去京郊别庄住些日子,那里清净。”

  江泠月手中针线不停,眉眼弯弯地应道:“好啊。”说着轻声笑了笑,“年前怕是不成了,府里的事情太多离不开人,等年后吧,春暖花开时,咱们去踏青。”

  谢长离听着江泠月的描述,冷硬眉眼柔和下来,“好,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踏青,也很好。

  江泠月听着他这话,心头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抬眼看他,烛光下他冷硬的轮廓都显得柔和了许多。

  “那说好了,可不许反悔。”她笑着说道。

  谢长离眼底漾开一抹极浅的笑意,“不反悔。”

  因着皇帝的猜疑,谢长离索性告假在家养伤,但天策卫的事务并未停滞,燕知秋等人每日进出府邸,递送消息。

  关于太子与铁器商人张弼的往来,查得越来越深,牵扯出的线索也越来越多,甚至隐隐指向了边境军械的异常流动。

  津港的事情上禀给皇帝之后,皇帝那边一直压着没有动静,谢长离便知道事情不太对。

  越是这样,他反而越是沉得住气。

  江泠月也逐渐感觉到了事情不对,因为谢长离回来这么久,津港的案子居然再无下情,问了谢长离一句,这才知道事情的厉害。

  江泠月心头一阵阵发冷,是的,上辈子正是因为皇帝这样态度,太子跟二皇子斗的更厉害。

  皇帝应该是想看二人谁胜出,最后这个皇位就给谁。

  但是事情到了最后就如同养蛊,两边的派系越来越大,附庸二人的官员越多,到了最后太子也好,二皇子也好,已经不能随心所欲了。

  那些附庸他们的官员,也不会允许他们失败,从龙之功谁都想要。

  所以最后几个皇子全军覆没,这才让赵宣捡了漏做了皇帝。

  这样一想,对与谢长离的做法十分的赞同,这人即便是没有她跟赵宣的机缘重来一回,但是依旧能稳稳地立住脚。

  相比之下,赵宣到现在做出个名堂来,真是个废物。

  朝堂上,因着几位御史的弹劾,康国公府焦头烂额,皇后也被迫收敛了许多,太子如今在皇帝面前乖的跟个猫儿似的,日日在皇帝跟前尽孝。

  津港一案,皇帝捏在手中不发,太子与大皇子胆战心惊,朝局陷入一种微妙的平衡。

  一眨眼就要到过年了,定国公府虽然在守孝,但是年还是要过的,江泠月已经开始准备年货,以及年后与各家往来的年礼。

  谢长离在府里休养了一段日子,就被皇帝强行叫了回去当差。如此可见,皇帝对他的看重。

  除此之外,赵宣的腿居然好,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还没到一百天就能行动自由,可见当初他的伤并不严重。

  赵宣这一出来,既不掺和太子与大皇子的针锋相对,也不提重回朝堂当差得失,每日规规矩矩给皇帝请安,然后安安分分回府。

  如此接连半月,不知是不是终于撬动了皇上那一颗慈父之心,皇帝让他去吏部当差了。

  这犹如一颗巨石落入水中,让皇后与迟贵妃瞬间警惕起来,奈何太子与大皇子身上还背着津港的案子,二人即便是再不满也不敢表露出来。

  她们动不了赵宣,但是江书瑶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听说皇后与迟贵妃接连宣她进宫,没几日就病倒了。

  这样磋磨人的手段,江泠月一点也不奇怪。

  皇后也好,迟贵妃也好,想要整治一个皇子妃,根本都不需要大动干戈,把人叫进宫,只要让她在院子里站上小半个时辰,这么冷的天,便是一头牛都扛不住这么折腾。

  江书瑶病了,皇后与迟贵妃还在皇帝面前给她上眼药,说她年纪轻轻,不过是与其他皇子妃一起进宫请安几次,居然就病了。

  别人都没病,怎么就五皇子妃病了?

  可见是五皇子妃对皇后对迟贵妃心生不满故而不敬。

  江书瑶得了消息气的差点晕过去,她觉得自己的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江夫人被请到了五皇子府,江书瑶抱着母亲痛哭,“娘,我想要和离,再这样下去,我这条命都要折腾没了。”

  江夫人心疼不已,见女儿短短日子人都瘦了一圈,可见是真的受罪了,不由怒道:“难道五皇子就由着你被人欺负,不管不问吗?”

  江书瑶白着脸,“他恨不能我死了才好,怎么会帮我?娘,我不想做这个皇子妃了,我真的用尽办法去恕罪,可他见都不见我,即便是见了我也冷嘲热讽,拿着当初的事情堵我的嘴,我就犯了那一次错,难道就该死吗?”

  “娘,我真的熬不下去了,你救救我吧。”江书瑶半靠着软枕哭的不能自已。

  江夫人咬着牙,握着女儿的手道:“你再忍一忍,你爹爹如今也不太顺利,前两天还被谢长离弹劾了一回,至少等过了年娘再帮你想办法。”

  “谢长离弹劾爹爹?”江书瑶面色铁青,“肯定是江泠月搞的鬼!”

  江夫人叹口气,“如今她有谢长离做靠山,长公主对她也青眼有加,咱们动不得她,你……再忍忍,至少等过了年。”

  忍忍忍,她再忍下去就要死了,她不想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