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多谢殿下,只是一些擦伤,我无妨的。”

  她没有再称妾身。

  宁栀有些紧张的抿直嘴角,小心翼翼的去觑男人的反应。

  裴栖云手腕微动,骏马在原地踏了几步停下。

  他端坐马背,玄色披风衬得身形挺拔如松,周身威仪不减。

  但垂眸看向怀中宁栀时,那惯常的清冷眸光里却含了一丝极难察觉的审度与温和。

  “擦伤也要小心处理。”

  他似是没有听出她改了称呼,声音依旧清越平稳。

  “前方茶楼清静,可整理仪容。”

  “玄七,为宁姑娘引路。”

  一名侍卫无声上前拱手。

  宁栀张了张口,看着已经躬身的侍卫,最终还是咽下了拒绝的话。

  裴栖云像是没注意到她偷偷改了称呼,你我相称,倒更显得亲昵。

  既如此,她何必拒绝裴栖云的好意,现在这幅样子着实不宜见人,便乖巧的跟着玄七去了茶楼。

  一进厢房,她发觉这位置刚好看的清玲珑阁外的情况。

  “殿下,此处可疑之人尽数抓捕,请殿下过目。”

  宁栀与江安站在巷口阴影处,微微抬眸看去,只见几名玄甲侍卫押着几个可疑之人走了出来。

  而其中,一个身形踉跄,面色惨白如纸的男子走了出来。

  可不就是那薛瞻吗?

  他紫袍凌乱,发冠歪斜,哪还有平日探花郎的风流倜傥。

  裴栖云端坐马上,玄色披风衬得他身姿如孤峰积雪。

  目光淡淡扫过薛瞻,疏淡的眸底划过一抹暗芒,他修长的手指轻抚马鬃,语气清冷平淡。

  “此人形迹可疑,仔细审问一番。”

  侍卫会意,当即一左一右架住薛瞻,迫使他跪在街心。

  一人取出搜身的铁尺,当众仔细拍打他周身衣物,动作粗暴丝毫不予颜面。

  另一人则掏出笔录册子,高声喝问:“姓甚名谁?来此作甚?”

  薛瞻何曾受过这等折辱,脸色涨得通红:“放肆!我乃陛下钦点探花!”

  围观的贵女们纷纷掩面,却忍不住从指缝偷看那位始终神色温和的摄政王。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面对人群之间的议论声,裴栖云眉眼低垂,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阴影,仿佛眼前血腥与他毫不相干。

  “哦?”

  裴栖云薄唇轻启,声音依旧温润,示意侍卫继续。

  “细作最擅伪装,仔细查验。”

  “是!”

  侍卫当即加重手上力道,铁尺重重拍在薛瞻肩背。

  这一下铁尺拍下去,直接给薛瞻扑通一声拍在了地上,脸颊狠狠擦着地面,沾了一片尘土狼狈不堪。

  薛瞻脸色难看至极,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反抗能力,只能任由侍卫将他按在地上翻找凭证,绛紫锦袍顿时沾满污泥。

  围观的贵女们窃窃私语,有相识的已经认出薛瞻,却不敢上前。

  挣扎间,他发髻散乱,额角磕在青石板上渗出鲜血。

  “殿下,我真是薛瞻!”

  薛瞻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他最重自己那张脸,连忙大喊出声。

  这一喊倒让原本站在人群之后寻觅宁栀的江安一愣。

  江安猛地扭头看向薛瞻,挤出人群惊呼:“天啊!这不是薛探花吗!”

  裴栖云终于慢悠悠抬起眸,抬手:“且慢。”

  他缓步下马,玄色靴履停在薛瞻面前,俯身时袖间冷香拂过:“原是薛探花。”

  他取过侍卫手中的铁尺,用尺端轻轻抬起薛瞻的下巴,语气温和得令人胆寒:“本王公务缠身,倒是没认出薛探花。”

  简单一句话,就轻轻揭过。

  每个动作都优雅从容,却让薛瞻屈辱得浑身发抖。

  是真没看出,还是故意的?!

  可偏偏就算他是故意的,薛瞻也不敢怎么样。

  薛瞻满脸污泥混着血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说不出话。

  裴栖云取过雪帕擦拭尺端,随手弃于地上:“送薛探花回府。”

  这优雅从容的模样,仿佛方才下令羞辱人的不是他一般。

  宁栀在茶楼雅间内凭窗而立,将楼下的情况尽收眼底。

  她垂眸看着薛瞻被侍卫当众按跪在青石板上,那身象征风流的绛紫锦袍沾满污泥,发冠歪斜,额角渗血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呜呜呜我的瞻宝怎么被欺负成这样!】

  【这摄政王什么来头啊?下手太狠了吧!】

  弹幕都是替薛瞻哭嚎,宁栀却觉得心中郁气舒畅不少。

  她看着裴栖云优雅从容地俯身,用铁尺抬起薛瞻下巴的那一幕,竟觉得这男人此刻格外顺眼。

  见场面已近尾声,她对镜简单理了理微乱的鬓发。

  刚步出茶楼,不远处的江安一眼就看了她。

  她故作关切地上前打量她破损的衣袖:“表妹这副样子……”

  “莫非方才看衣料时遇上什么登徒子了?”

  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人听见:“我就说那些绣娘不该往偏僻处引客……”

  宁栀任由她拉着袖子,垂眸不语,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江安见她沉默,以为她心虚怕了,气焰更盛,声音又拔高了几分,带着恶意的揣测。

  “这模样,可是被那贼人得逞了?”

  话音刚落,宁栀倏然抬眸!

  那一瞬间,她眼底惯常的柔弱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森冷,如同淬了冰似的,直刺人心!

  那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与压迫感,竟让江安呼吸一窒。

  后面所有编排好的污言秽语都卡在了喉咙里,下意识地松开了手,骇得后退了半步。

  周围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然而,这骇人的气势只出现了一刹那。

  快到江安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

  再定睛看时,宁栀已微微侧过脸,眼圈微红,声音轻软委屈,带着颤音:“表姐慎言。”

  “我这伤不过是刚刚被木架子划破了而已,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来的什么歹人?”

  “表姐这般胡言乱语,若是传了出去,是想毁了我的清誉吗?”

  江安被怼的一时哑然,四周人看着她的眼神也带了几分嫌弃。

  此时裴栖云已查完前厅,正朝后院走来。

  宁栀忽觉背脊一凉,猛然回头看去。

  只见自己身后正是厨房的方向,好似在半掩的门缝里,有道阴鸷目光一闪而过。

  她心下一凉,宁栀素来敏锐,这是她多年寄人篱下练出的反应。

  她笃定自己没看错。

  几乎没有犹豫,宁栀快步走向裴栖云。

  刚刚递了手帕的侍卫自然不敢阻拦。

  她上前一步轻轻拉住他衣袖,裴栖云回眸挑了挑眉。

  “可是有什么事?”

  他话音刚落,便见宁栀倏然踮起脚尖,凑近他耳畔。

  她顺滑的发丝若有似无拂过他下颌:“殿下,厨房……”

  裴栖云顺势俯身,亲密的姿态惹得江安捏紧了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