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梨衣和路明非的亲昵互动再次狠狠刺痛了源稚生的眼睛。

  妹妹因为另一个男人的几句话和一个橡皮鸭子就如此的开心。

  画面真温馨,源稚生有些嫉妒和无力。

  他是绘梨衣的哥哥,绘梨衣也是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亲人。

  路明非只用了短短的时间,就轻而易举做到了他十几年都未能做到的事情。

  “即使是这样,”源稚生开口,声音低沉,而显得有些沙哑,“即使有那只狗在,绘梨衣的言灵依旧有失控的风险。”

  他看着路明非,漆黑的眼瞳里充满不掩饰的警惕。

  “绘梨衣的力量,不是你们这些外人能够想象的。那只狗或许能暂时压制住它。但万一,绘梨衣的情绪,出现了剧烈波动,万一她受到了什么无法预料的刺激……”

  路明非重新面向源稚生。

  “大哥,你有没有想过,这只狗是从哪里来的?”

  源稚生愣了一下。

  “一条狗都能做到的事情,你觉得我会做不到吗?”

  “而且,”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当然清楚绘梨衣的言灵到底是什么。”

  “现在,我们有了抑制她血统的方法。你不觉得应该让她出去走走吗?她应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而不是一直被关在这座大楼里。”

  “还是不可能!”

  源稚生想也不想就当即拒绝。

  他的情绪激动。

  “凭什么由你带绘梨衣出去?我是她的哥哥!”

  “你也可以去啊,你说当我的导游应该不会反悔吧?”

  源稚生不回答了,他扭过头看向窗外的夜景,留给路明非一个冷硬的侧脸。

  路明非对着绘梨衣悄悄的眨了眨右眼。

  绘梨衣立刻心领神会。

  她走到源稚生身边,伸出葱白的小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

  源稚生转过头,看到妹妹正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眼神可怜柔弱像被遗弃的小动物。

  他心柔软下来,声音不自觉的温和。

  “绘梨衣,这个人……你还不算特别熟悉。等哥哥帮你考察一段时间再做决定,好吗?听话。”

  绘梨衣委屈撅起嘴巴。

  她扭过头去不再看源稚生,细小的声音嘀咕道:“Sakura是好朋友,不会骗绘梨衣的。”

  源稚生扶着额头,感觉有些头疼,但更多是哭笑不得的欣喜。

  他的妹妹这一刻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会撒娇,会闹别扭,会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在以前,这样的绘梨衣是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

  这一切的改变都源于眼前的路明非。

  在他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路明非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这样吧,”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语气轻松,“我拿一个秘密,跟你换带她出去玩的机会。”

  源稚生抬起头,漆黑的瞳孔中满是狐疑。

  路明非看微微一笑,缓缓开口。

  “我告诉你,如何将一个‘鬼’变成一个‘皇’。”

  “你觉得这个交易,可行吗?”

  “鬼”与“皇”这两个字从路明非口中轻描淡写说出来时。

  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一直安静侍立在旁的矢吹樱瞳孔猛的一缩,她的手下意识握紧了腰间刀柄的末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进入了最高警戒状态。

  乌鸦脸上的笑凝固,他大张着嘴满脸不可思议。

  夜叉此刻也睁大了眼睛,肌肉紧绷,如临大敌。

  源稚生猛的转过身,漆黑的眼瞳死死盯着路明非。

  眼睛里惊骇恐惧翻涌着。

  “鬼”与“皇”。

  是蛇岐八家乃至日本混血种最深、最黑暗的矛盾,‘皇’是正义的化身,自己曾经亲手将化为‘恶鬼’的稚女埋葬在枯井之中。

  稚女死去时曾问过他“人能为正义支付多少代价?”

  他以近乎家破人亡亲自践行了正义的代价,老爹告诉他,他是‘天照’,是正义的化身,他杀死弟弟囚禁妹妹,也将自己变成了困在王权领域中的囚徒。

  路明非说‘鬼’可以变成‘皇’?怎么可能呢?

  ‘鬼’是镌刻在血脉里永世无法摆脱的诅咒。

  ‘鬼’的邪恶是橘政宗和其它蛇岐八家元老一同认定的。

  路明非为何说出这种话?

  “看来,”路明非看着他那副样子笑了,“这个筹码,分量还挺足的。”

  源稚生没有接话。

  假如真能将一个“鬼”变回“皇”……

  这句话的重量足以压垮他的世界。

  这意味着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意味着他的亲弟弟曾经是有被拯救的可能,和他弟弟一样的‘鬼’都有新生的希望,绘梨衣可以不是‘极恶之鬼’。

  也意味着,他自己或许……可以从这个“皇”的枷锁中得到解脱。

  这个诱惑对他来说是致命的,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拒绝的。

  “……你想要,”源稚生感觉喉咙有些干涩,“……带她去哪里?”

  “不远,”路明非说,“就在东京。带她去看看她一直想看的那些地方。”

  “去水族馆,看鲸鱼和鲨鱼。”

  “去游乐园,坐最高的摩天轮。”

  “去秋叶原,买最新款的手办。”

  “去富士山,拍最漂亮的照片。”

  “还有……”他笑了笑,“……去吃整个日本最好吃的拉面。”

  他说的都是些最普通也最平常的小事。

  但对绘梨衣来说却是她梦寐以求的整个世界。

  源稚生看着身旁的妹妹,她正满怀期盼的看着自己。

  他闭上眼睛,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当一个人犹豫时心里就已经选好了答案,源稚生心里确实有了答案,他不想再次拒绝绘梨衣了。

  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的挣扎消失不见。

  “好。”他声音微颤,说道。

  “我答应你。”

  “但是,”他又严肃补充道,“我会全程跟着你们。”

  “还有……”他看了一眼站在路明非身后如同门神般乌鸦和夜叉。

  “……他们两个,也必须远处跟着负责后勤。”

  “没问题。”

  路明非爽快的答应了。

  源稚生这般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绘梨衣听到哥哥的回答,脸上笑颜灿烂,比冬日阳光明媚百倍。

  她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绘梨衣也最喜欢哥哥了!”

  源稚生看着她的笑颜,也情不自禁笑眯眯。

  他伸出手揉了揉绘梨衣的头。

  “哥哥当然希望你,”他说,“玩得……开心一点。”

  他顿了顿,脸上的温柔又被冰块覆盖。

  他转向路明非,沉声说道:“我有可能会很忙,万一无法时刻跟着绘梨衣,所以你和绘梨衣必须要保持距离,这是警告。”

  他以哥哥的身份宣告主权。

  “另外,这件事非同小可。我必须要将这件事先告知政宗老爹。只有得到他的同意之后,我才能正式带绘梨衣……”

  他犹豫了片刻,不情愿说下去。

  “……以及你,出去玩。”

  橘政宗?

  听到这个名字,路明非脸上的笑容淡了半分。

  眼中晦涩一闪而过,冰冷又厌恶。

  赫尔佐格那个早该死的老家伙的扮演技术可真是炉火纯青。

  等着吧,你这出戏还没有到落幕的时候。

  早晚,要亲手弄死你,把你虚伪的面具连同你的脑袋一起拧下来。

  这股杀意虽然转瞬即逝,却还是被欢喜的绘梨衣捕捉到了。

  她歪着头盯着路明非,感觉Sakura好像不太开心。

  她轻轻拉了拉路明非的衣袖。

  路明非回过神,低头看她。

  “Sakura,”绘梨衣小声说,指了指自己怀里的小狗,“毛茸茸的身上还没有绘梨衣的名字呢。”

  纯粹如孩童般占有欲的话驱散了路明非心中的阴霾。

  他忍不住笑了,伸出手揉了揉绘梨衣柔软的头发。

  “这个简单,我们明天就去买个项圈,把你的名字刻在上面。这样,它就永远是绘梨衣的小狗了。”

  绘梨衣纯粹得像个小孩子,自己喜欢的东西,都要打上专属的烙印。

  路明非心中感慨万千。

  然而,他温情脉脉的动作却点燃了另一个人的怒火。

  “把你的手放开!”

  源稚生咬牙切齿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响起。

  他愤怒的盯着路明非放在绘梨衣头上的那只手,眼神像是要喷出火。

  刚告诫过路明非,结果路明非现在就不安分了,他此刻想用拳头使劲敲路明非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