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声音悠悠落下。

  世界在源稚女的眼中,瞬间变成一片灰白色。

  橘政宗……就是王将?

  那个在他童年记忆里,小小的鹿取镇中少数给过他一丝温暖,如慈祥长辈般的男人……就是引导他进入深渊,将他塑造成“恶鬼”、的幕后黑手?

  橘政宗与王将……是同一个人?

  那,他的反抗是什么?他的复仇是什么?

  一场自导自演的马戏团表演?

  他源稚女就是舞台上最卖力的小丑,真是个可悲又可笑的猴子

  喘息从源稚女的喉咙里发出,妖异的脸上惨白如纸。

  他毕生的仇恨是笑话,痛苦源于一场骗局。

  绘梨衣也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她的小手下意识抓紧了路明非的衣角,酒红色眸子里充满了困惑。

  “橘政宗……老爹?”她小声呢喃。

  橘政宗是一个很威严但经常会对她露出温和笑容的老人,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长”,也是哥哥最尊敬的人。

  虽然她感觉不到亲近,但她也无法将这个名字和“老鼠”联系在一起。

  路明非感受到了绘梨衣的困惑,他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覆盖在绘梨衣抓着他衣角的小手上。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眼前濒临崩溃的男人。

  “你想不明白,对吗?”

  路明非看着源稚女,声音带着怜悯,“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人生会变成一个如此荒诞的笑话?”

  “你以为王将是什么?一个神秘莫测的、不死不灭的怪物?一个隐藏在日本阴影的黑暗君王?”

  路明非轻笑一声,满是不屑。

  “别傻了,稚女。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传奇故事。所谓的王将的杀不死,不过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花招罢了。”

  “杀不死的把戏,无非就是高明的精神控制和深度催眠而已。他找到那些对蛇岐八家心怀怨恨的‘鬼’,用言语和药物在他们的脑子里种下一颗种子,让他们以为自己就是‘王将’,让他们以为自己拥有了不死之身,然后驱使他们去为了一个虚假的目标送死。”

  “每一次,你费尽心力‘杀死’的一个王将,都是猛鬼众的炮灰。而对真正的王将来说,他只是损失了一个随时可以替换掉的傀儡。死掉的傀儡越多,他这个‘不死’的神话就越牢固。”

  “至于那些不同面孔,不同身份……那就更可笑了。”

  路明非撇了撇嘴,语气嘲弄,“无非是一张面具戴得太久,当一个人演戏演了一辈子,演到连自己都信了,那他自然可以完美的成为任何人。说到底,王将就是个藏头露尾的鼠辈,连用真面目示人的勇气都没有。”

  路明非顿了顿,盯着源稚女死寂的眼睛。

  “你仔细想想,橘政宗的发家史。几十年前,他以一个突然出现的橘氏的身份空降到蛇岐八家的权力中心。他是怎么上位的?靠的是铁腕手段,靠的是对‘鬼’的血腥清洗。他高举着‘正义’的大旗,整合了所有力量,将蛇岐八家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成为了说一不二的大家长。”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日本的地下世界的‘王将’也开始崭露头角。他召集了被蛇岐八家驱逐、追杀的‘鬼’,将他们拧成一股绳,成立了猛鬼众。他宣扬的是什么?是对蛇岐八家的仇恨,是对‘正义’的颠覆。”

  “你不觉得……这两条轨迹,太过完美的重合了吗?”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扮演着正义的化身,一个扮演着邪恶的领袖。他们像一个硬币的两面,看似对立,却又缺一不可。相互厮杀,相互仇视,让无数混血种的鲜血染红了这片土地。最终,所有的权力和利益会流向哪里?”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所有的权力,都巩固了大家长的“正义”地位。

  所有的仇恨,都壮大了王将的“邪恶”势力。

  而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源稚女的身体剧烈颤抖着,他的指甲深陷入掌心,鲜血顺指缝滴落,他却毫无所觉。

  猩红的眼睛在死死锁定在路明非身上。

  “我该如何相信你?”

  风间琉璃声音冰冷危险。

  “你所说的这一切……实在是有些荒谬。”

  他将自己活成了一柄复仇的刀,他的整个世界都建立在对兄长源稚生的仇恨之上。

  现在,有人突然告诉他,你恨了多年的哥哥也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

  这让他如何接受?

  听到荒谬,路明非忽然笑了。

  他似乎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荒谬?”

  路明非摊了摊手,环顾房间,。

  “人生,本就是一出荒谬的戏剧,正如你这布满戏服的屋子一样,每一件服饰都是一场戏。”

  漠然自路明非脸上铺展。

  “你只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你的兄长是一个被蒙蔽的傻瓜。你们早就被窃取了人生。”

  “这就是真实的世界,我的朋友。在这里,荒谬才是主旋律。”

  “当然,我可以帮你。”

  路明非看出了他的动摇,脸上涌出笑意。

  他抛出了一个提议。

  “想要证明这一切,其实有一个非常非常简单的方法。”

  他轻描淡写的说道。

  “你,去直接做掉橘政宗。”

  “其实,日本混血种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之中,猛鬼众和蛇岐八家始终在势均力敌的平衡之中。而当一个平衡被打破的时候,花最大力气来维持这个平衡的人,往往会是最为慌张的那一个。”

  “橘政宗,就是蛇岐八家最关键的平衡点。而那个躲在幕后的‘王将’是猛鬼众的平衡点。”

  路明非伸出一根手指。

  “所以,你不需要去找什么证据,也不需要去玩潜伏和侦查。你只需要,用最简单的方式,把橘政宗这个棋子从棋盘上拿掉,杀掉王将困难,杀死橘政宗很简单。”

  “到时候,你再看谁会第一个跳出来,谁会是那个最慌张的人。”

  路明非说完,室内再度平静。

  “砰”

  忽然,化妆间的门被人从外面狠狠撞开。

  一道人影连滚带爬的从门外扑了进来。

  一个穿着剧院工作服的中年男人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因为恐惧整个人在发抖。

  “不……不……不好了!风间先生!”

  “我们……我们被包围了!”

  “外面……外面全都是,全是蛇岐八家的人!!”

  工作人员的声音里充满绝望。

  “他们封锁了所有的出口!我们……我们出不去了!!”

  蛇岐八家?

  源稚女惨白的脸上浮现自嘲笑容。

  哥哥来了!

  懒洋洋的声音慢悠悠响起。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

  路明非看着摔倒在地的可怜工作人员,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巾递了过去。

  “大叔,擦擦汗吧。你看你,跑这么急干嘛。”

  路明非转过头,看向源稚女。

  他丝毫不慌,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别急着发疯嘛。”

  “这才哪到哪啊。烧坏了脑子,等下可就不好玩了。”

  他停顿片刻,脸上的笑容变的更意味深长。

  “你的惊喜才刚刚送到门口呢。”

  源稚女盯着路明非。

  路明非迎上他的目光,摊了摊手。

  “对了,忘了告诉你。”

  “你哥哥其实是我叫来了。”

  “一家人嘛,”路明非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就是要整整齐齐的坐下来,好好谈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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