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终于还是在诡异的氛围中结束了。

  针对猛鬼众的新一轮全面围剿的决议在诸位家主们同仇敌忾的情绪中被全票通过。

  这意味着日本混血种社会的短暂和平将被彻底打碎。

  一场血腥清洗即将拉开序幕。

  家主们陆续起身,带着满身的煞气与愤怒向橘政宗行礼告退。

  他们需要立刻返回集结人手将刀剑磨的锋利,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和猛鬼众的反扑。

  源稚生走到绘梨衣身边,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她的小脑袋一点一点像是在钓鱼,手里的PSP游戏机屏幕暗了下去,电量不足的提醒在屏幕上闪烁。

  绘梨衣抬起头,漂亮的酒红色眸子带着一丝困倦,刚才又长又压抑的会议让她感到极度的无聊。

  “结束了么,哥哥?”绘梨衣小声问,声音软软糯糯带着睡醒的鼻音。

  “嗯,结束了。”源稚生点点头,声音放柔了许多。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绘梨衣单薄的肩膀上。

  源稚生拉起绘梨衣的胳膊,女孩顺从站起来,另一只手紧紧捏着她的小黄鸭。

  兄妹俩走在木制的回廊上,月光透过格窗在地板上投下皎洁月辉。

  源稚生的脚步很沉重,心事重重。

  大家长的决议,家主们的怒火,猛鬼众的挑衅……一切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肩膀上。

  作为‘天照’,他将是这场战争的最高领袖,他要亲手将整个日本的混血种拖入全面的战火。

  这几日的平稳像是一场热闹的梦,短暂又幸福。

  “哥哥,”绘梨衣的声音轻轻响起在寂静长廊里,“你又要去打坏人了吗?”

  源稚生一怔,低头看着女孩纯净的眼眸。

  在绘梨衣的世界里,事情总是很简单的,非黑即白。

  如果是坏人,那就要去打他们,像游戏里操作着角色去打败坏蛋一样。

  “是啊,”源稚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要去打很坏很坏的坏人。”

  “那……这次,需要绘梨衣去帮忙吗?”绘梨衣仰着头,“我会听哥哥的话,帮哥哥打败所有要打的坏人。”

  他握紧了绘梨衣的手,摇了摇头。

  “不需要绘梨衣帮忙。这次的坏人太危险了,绘梨衣在家里等哥哥回来就好。”

  他怎么可能让绘梨衣去面对那种血腥的战场。

  如今的绘梨衣是需要被守护的宝贝,她不是一把用来杀戮的尖刀。

  “哦……”绘梨衣小声应了一句,不再说话。

  她只是觉得,哥哥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孤单。

  源稚生拉着迷迷糊糊的绘梨衣离开了长廊,夜风带着寒意,吹动庭院里的竹叶沙沙作响。

  他没有直接带绘梨衣回家,拉着她的手走向了内院深处。

  那里是大家长橘政宗的私人茶室。

  兄妹俩在茶室里安静的等待着,绘梨衣怀里抱着小狗,小狗在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打了个哈欠。

  没过多久,橘政宗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换下了黑色和服,穿上了一件素雅的灰色常服,脸上的威严被收敛,看起来就像个和蔼的邻家大叔。

  “绘梨衣,刚才的会议是不是很无聊?”橘政宗温和的笑着,走到他们面前坐下。

  绘梨衣看了看身边的哥哥,然后轻轻摇了摇头,用很小的声音说:“打游戏不无聊。”

  听到绘梨衣清晰的回答,橘政宗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绘梨衣,你真的能正常说话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像个普通女孩一样生活,现在终于实现了!”

  他脸上的激动和欣慰看起来无比真诚。

  橘政宗深吸一口气,目光慈爱的看着绘梨衣,“这几天都去哪里玩了?开心吗?”

  绘梨衣想了想,似乎在回忆。

  “水族馆。”

  “电影院。”

  “游乐园。”

  她用最简洁的词语回答。

  “哦?游乐园和水族馆,那都是年轻人喜欢游玩的地方。”

  橘政宗兴致勃勃的追问,“那你最喜欢玩什么呢?是过山车,还是旋转木马?水族馆里的大鲨鱼有没有吓到你?”

  面对一连串的问题,绘梨衣的说话兴趣迅速消失了。

  她眨了眨眼,低下头不再吭声,手指开始**怀里小狗的软毛。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源稚生见状,立刻开口解围:“政宗老爹,绘梨衣她还不太习惯和人长时间交流。我们去了很多地方,她最喜欢的还是水族馆里看水母和鲸鱼,可以在那里发呆很久。游乐园里人太多,她只坐了旋转木马和过山车。”

  “原来是这样。”橘政宗恍然大悟点点头,脸上笑容依旧温和,“没关系,慢慢来总会习惯的。”

  橘政宗目光落在了绘梨衣怀里的小狗身上,“这就是那只有着龙血的特殊小狗吗?”

  源稚生点头回答:“是的,政宗老爹。它的存在似乎能有效安抚绘梨衣的血统,这一段时间绘梨衣一直没有打血清,血统也一直没有出现异常的变化。”

  “哦?真是神奇的小家伙。”

  橘政宗的眼神幽幽,审视的目光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他缓缓伸出手,想要拿过小狗仔细检查一番,“能让我仔细观察一下吗?”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小狗的瞬间,原本昏昏欲睡的小狗猛的抬起头,尾巴瞬间停止了摇摆。

  它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对着橘政宗的手发出了凶狠低吼,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龇着细小的牙,一副随时准备扑上去的架势。

  绘梨衣吓了一跳,急忙抱紧小狗用脸颊蹭着它的头,小声安抚着:“乖,不怕,不怕。”

  橘政宗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笑呵呵的说道:“看来,它不太欢迎我这个老头子啊。”

  从橘政宗的庭院离开,夜风拂动着源稚生的衣角。

  他侧头看着沉默的妹妹,轻声说:“绘梨衣,你好像对老爹有些冷漠。”

  绘梨衣没有吭声,把怀里的小狗又抱紧了一些。

  她的脑海里,回响着Sakura的话。

  Sakura告诉她,这个世界上,现在只有他和哥哥是真心对她好的人,其他人的话都可以不听,也可以不理。

  Sakura没有说过老爹是值得信任的人。

  所以,她不想去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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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室变的空空荡荡。

  窗外的风吹动了室内的烛火。

  灯火摇摇晃晃,橘政宗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将木窗推至最大。

  冰冷的夜风瞬间灌了进来,吹的他宽大的和服猎猎作响。

  残月星辉下,橘政宗脸色变幻莫测。

  棋盘早已经布下,棋子也各就各位,一切都按照他最完美的剧本在上演。

  但是……

  事情,好像有些超出意料之外了。

  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似乎有一只手正在拨动着棋局。

  是突然出现的路明非吗?

  他感到了一丝久违的不悦。